“哇——”少年眼睛滴溜溜轉,東看看西看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好奇。
“那……若是我全包圓了,多少賣我?”
他說話間,手掌隨意往旁邊一個酒壇口上一按。
一個黑乎乎的泥手印兒,赫然留在陶土壇沿上。
旁邊的伙計眼尖,立馬皺緊了眉頭。
他快步上前,掏出帕子,一臉嫌惡地用力擦掉那印子。
掌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嗤笑一聲。
“哼,包圓?”
“小子,知道咱華杉酒坊最賤的酒,也要多少錢一壇嗎?”
他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語氣極盡嘲諷。
“八十文!”
“有種,你就將這一百多壇全包了,我便給你同價,八十文一壇,如何?”
少年倒吸一口涼氣:“八十文一壇……那一百壇……”
他伸出一只手,笨拙地掐著指頭。
掌柜看著他那副蠢樣,沒好氣地報出個數:“八兩銀子!”
“買不起,還不快滾!”
八兩銀子?!
少年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溜圓,愣在當場。
“種地一年,頂好的年景,也才收個六、七兩……”
他聲音都有些發顫,比了個八的手勢:“你這里的酒,要八兩?!”
伙計不由笑出了聲,鄉下來的就是沒見識。
掌柜眼角瞥見外頭。
因著少年的吵嚷聲,外頭聚了些人看熱鬧。
有穿著不錯的往里頭探頭探腦,一看這窮小子一身粗麻,鞋上還有黃泥,又嫌惡地扭頭走了。
他耐心漸漸磨光。
本想逗逗這土包子,讓他見識見識京城物價,哪想還耽誤了生意!
他正要張口攆人——
卻聽那少年突然開口:“這一百多壇好酒,要八兩……”
他指了指店堂和后院方向。
“這價——你說了算?”
掌柜愈發不耐煩,揮揮手,像趕蒼蠅。
“廢話!”
“老子就是這兒的掌柜!當然說了算!”
少年卻沒走,眼睛直勾勾盯著滿屋的酒壇。
嘴里還念念有詞,像看傻了。
掌柜的耐心徹底告罄,這土包子還賴上了?
他沉下臉,幾步上前:“走走走,杵在這兒擋生意呢!”
手掌就要推搡過去——
手心猛地一涼,被塞了東西。
掌柜動作一頓。
什么東西?
他下意識低頭。
嚯!
一錠明晃晃的銀子!
少說也有十兩!
掌柜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耳邊,那少年清亮的聲音響起:“八兩銀子,一百壇。”
“這些,小爺我全包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掌柜的眼珠子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下個雞蛋。
旁邊的小伙計也傻了眼,揉了揉眼睛,沒錯,是白花花的銀子!
這窮小子……真拿得出來?
掌柜臉上瞬間堆滿諂媚的笑,腰都下意識彎了幾分。
“哎呦!小爺!您瞧我這張嘴!”
他猛拍自己一下。
“跟您開玩笑呢!鬧著玩兒!鬧著玩兒!”
少年眉頭一挑:“鬧著玩兒?”
“我是誠心買酒,你說跟我鬧著玩兒?!”
一股邪火蹭地竄上來。
少年猛地轉身,走到門口便嚷嚷起來。
“大伙兒都來評評理!”
“我買他家的酒,八十文一壇,是他自己親口說的!”
“我問他能不能做主,他也應了!”
“現在我銀子都拿出來了,他倒反悔了,說不賣了!”
“天底下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人群頓時嗡嗡議論起來。
掌柜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被戳中了痛處,更是氣急敗壞。
“你!你分明是來搗亂的!”
他指著手里的銀子:“我看你這銀子八成也是偷來的!”
“再不滾,我可就報官了!”
少年聽了這話,反倒嗤笑一聲:“報官?”
“你報,你盡管報!”
少年挺直了腰桿,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我倒要看看,官府是向著你這出爾反爾的店家,還是向著我這誠心買酒的!”
“我又不是強買強賣!”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經地義!”
他環視一圈,目光銳利。
“怎么?如今仗著店大,就想欺客不成?!”
說到這兒,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你真要鬧到官府去?”
“行啊。”
“那我可得請我姑父來評評理了!”
正僵持著,空氣都快凝固了。
“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一道沉穩的聲音從里間傳來。
布簾掀開,走出一個穿著體面綢衫的中年男人,神色間帶著幾分威嚴。
掌柜的一見來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眼睛都亮了。
“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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