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這里只剩下賀明閣、席秋娘,還有一個瘋瘋癲癲縮在角落的二狗。
賀明閣緩緩踱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身。
“席秋娘……”
他勾著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你可是真賢惠!”
席秋娘不住地往后瑟縮,顫抖。
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墻根,退無可退。
“你……你想做什么?”
她聲音發顫。
“這里、這里可是刑部!”
“我當然知道這里是刑部。”賀明閣冷冷看著她,像看一件污穢物。
“你讓我顏面丟盡、讓賀家顏面丟盡……”
他聲音淬著冰。
“不過你放心。”
“我,不會在這里對你如何。”
話音未落,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席秋娘的手腕。
力道之大,似要捏碎她的骨頭!
將她從地上拖拽起來:“走!跟我回去。”
“不!”席秋娘拼命掙扎,“我不回去!”
“賀明閣,我不跟你回去!”
“放開我!”她尖叫,聲音都劈了叉。
手腕被攥得生疼,骨頭仿佛都要裂開。
賀明閣拖著她,像拖一條死狗。
席秋娘害怕了。
她是真的怕了!
若是在刑部……
他賀明閣再橫,總得顧忌幾分官聲體面。
對她做什么,都可能會引人斥責!
可若是回了賀府……
那便不同了,就是他的天下!
席秋娘渾身冰涼,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雖為良籍,并非可以隨意打殺的奴婢。
可如今她“教唆瘋子”、“潑灑污穢”……樁樁件件,都是丟盡了賀家的臉面!
夫家若對她施以刑戒,說她不守規矩,敗壞門風……
誰來管?
誰敢管?
大恒律也護不住她!
申訴無門,她會死的!
她一定會死的!
恐懼像藤蔓,死死纏住她的心臟,讓她窒息。
不行!
她不能跟著賀明閣回去!
眼角余光瞥見墻角那個蜷縮的身影。
二狗!
對,還有二狗!
“二狗!”席秋娘猛地扭頭,用盡全身力氣嘶喊。
“二狗!幫幫我!”
“快幫幫我啊!”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絕望又凄厲。
“我是小仙女……我是仙女啊——”
然而,角落里的二狗恍若未聞。
他依舊縮在那里,抱著腦袋,眼神呆滯。
嘴里顛來倒去,喃喃念著那八個字。
“惡靈上身,神仙顯靈……”
“惡靈上身,神仙顯靈……”
一遍,又一遍。
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對席秋娘的慘叫充耳不聞。
……
過了兩日,謝昭昭突然來訪,身后還亦步亦趨,跟了個小尾巴。
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手里捏著個青瓷小碗。
小手往里一探,抓了把魚食。
“唰——”
嘩啦啦!
水面頓時炸開鍋。
五彩斑斕的錦鯉蜂擁而至,你爭我搶。
那架勢,活像餓死鬼投胎,半個月沒見過食腥。
“嘖。”
謝昭昭磕著瓜子,眼風掃過旁邊氣定神閑喝茶的凌曦。
“聽說了嗎?”
聲音壓低,帶著點神秘兮兮。
“賀家那事兒。”
凌曦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瞬。
眼神清澈:“賀家?”
謝昭昭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嚯!你不知道?”
她湊近了些,瓜子也不磕了,一臉驚訝。
“不是吧?沈木頭沒跟你說?”
凌曦搖了搖頭。
沈晏確實什么也沒說。
只是說指使瘋子往潑狗血的人找著了。
那扇被污了的大門,也賠了新的。
沈晏那張臉,看不出波瀾。
他不說,她便也沒追問。
謝昭昭夸張地“啊”了兩聲:“我說你這消息也太閉塞了!”
她又湊近了些:“本來呢,旁人家腌臜事,我也懶得理。”
“可這次,跟那個席秋娘有關。”
“她一向跟你不對付,針尖對麥芒的,我才勉強聽了些。”
凌曦倒是被她勾了興致:“席秋娘怎么了?”
————
引用:
《大明律·刑律》:棄毀人器物者,賠償并笞三十。
清代劉蓉《習慣說》:一室之不治,何家國天下之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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