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隨他下樓,二樓的第一間,他推門的瞬間,坐在椅子上的馮斯乾當即望向這頭,他穿著我離開公司時的那套銀灰色正裝,西服紐扣全部解開,露出里面米白的高領絨衫,少了幾分沉重成熟的商務感,多了幾分非常有味道的暖調風格。
我渴極了,一下午一滴水沒沾,有氣無力喊了一聲,“馮先生。”
程義很有眼力,“小孟,趕緊拿瓶水。男人給煙抽,女人給水喝,懂不懂規矩。”
小孟給了我一瓶水,我灌了多半瓶才勉強緩過勁兒。
馮斯乾收回目光,“立案了嗎。”
程義看上去對馮斯乾頗為忌憚,他的忌憚不是敬畏,也談不上敬畏,雙方本就道不同,不存在誰屈服于誰,更像是由于了解馮斯乾,并且了解得很透徹,從而產生一種相當隱晦的謹慎,“立了。”
馮斯乾手里是一只老式的不銹鋼茶杯,泡開的幾片茶葉檔次不高,空氣中彌漫著發澀的清苦氣,“有途徑撤銷嗎。”
程義說,“除非黃威愿意和解。”
馮斯乾摩挲著杯壁的手指改為在花紋上叩擊,有一下沒一下,落定時發出清脆的噠噠響,也只有馮斯乾骨子里釋放出的那種強烈的極端感,擁有如此不違和的誘惑力,分明他整個人風平浪靜,可無聲無息的每一秒又暗流涌動,令人如鯁在喉,心驚肉跳。
他刻意流瀉出一股極具威懾感的壓迫力,向程義施壓,后者面露為難之色,“馮董,黃威和我們打過招呼,他太太確實傷得不輕,現在還包著紗布住院,說法無論如何都要給他。”
馮斯乾吹了吹水面飄浮的茶葉,語調和神情皆漫不經心,完全不把黃威放在眼里,“是嗎。他要討個說法,讓他找我討。”
程義望著他,好半晌程義摘下帽子,擲在辦公桌,摸索上衣口袋里的煙盒,他嗑出一根,又遞給馮斯乾,“我抽的不是什么好煙,馮董將就過過煙癮。”
馮斯乾沒接,程義自己叼住點燃,“黃威目前死咬不放,他太太的傷情鑒定是輕傷,他嚴厲要求我們公事公辦。黃威是什么人物,馮董在名利場混了多年,想必心知肚明,他這條線起碼牽著幾頭大魚,他囂張慣了,打他老婆等于打他臉面,他能善罷甘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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