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博這才理解馮斯乾所謂送一把大的,不是讓他贏一把大的,而是輸一把大的。他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馮董在牌桌和生意場如出一轍,無論敵友,從不手軟,更無情面。”
馮斯乾從容不迫端起茶杯,“我在生意場講究原則,不是自己的盡量不放肆。打狗要看主人,李總說呢?”
李文博抓著牌,額頭青筋暴起,馮斯乾的話激怒了他,“我也奉勸馮董,養狗擦亮眼,別被狗咬了還當它是寶貝兒。”
我心煩意亂攥緊拳,手心全是汗。
馮斯乾抬眼,“煙。”
我去拿桌子上的煙盒,他叼住一支,我控制不住顫抖,按出的火苗哆哆嗦嗦,馮斯乾扼住我手,固定打火機的角度,猛吸一口。
李文博后仰,靠住椅背,“馮董,精明一世卻栽在女人懷里的男人,社會上不在少數。”
馮斯乾注視焚燒的煙頭,“李總有經驗。”
李文博說,“馮董也即將步我后塵,您的小心肝,不是什么好貨色。”
我瞪著他,李文博冷笑。
馮斯乾吞吐著煙霧,“什么小心肝。”
李文博從散亂的麻將牌中拾起一枚東風,“等損失大了才悔悟,懸崖勒馬可來不及了。”
一旁的男人想要打圓場,被馮斯乾手勢制止,“李總不如直不諱。”
李文博皮笑肉不笑,“馮董是聰明人。”
馮斯乾夾著半截煙,沒吭聲。
錢數清算后,李文博一共輸給馮斯乾二百二十萬,前期輸了二十萬,末尾一局直接輸了兩百萬。輸這么多他自然不痛快,李文博借口還有應酬不再繼續開局,三缺一索性就散場了。
我跟隨馮斯乾從會所出來,他坐進后座,我正打算上去,他忽然關住車門,命令司機,“開車。”
“馮先生!”我死死地拽住扶手,“我有事坦白。”
馮斯乾目視前方,我只看見他模糊的半張側臉,下頜線條緊繃,顯然充滿抵觸,不是放松接納的狀態,“我不關心下屬的私事。”
“可我不希望您誤解我。”
馮斯乾沉默。
我小心翼翼鉆進車里,含著哭腔,“李總把我堵在洗手間,還打了我。”
我撩開長發,腫脹的臉頰映入馮斯乾眼底。
他審視我良久,“為什么堵你。”
“他見色起意。”我泫然欲泣,“我說我是馮先生的人,他說他看上的女人才不管是誰的,他說完就過來抱我——”我拉著馮斯乾的手,摁在自己腰部,“摸這里。”又往大腿移動,“摸這里。”
馮斯乾看著我,“你還不老實。”
我委屈極了,“我在場景還原。”
我從輕聲哽咽到聲嘶力竭,層次感循序漸進,力爭真情流露,“我拼命反抗才從他的魔爪逃脫,他還揚讓我在華京待不下去。馮先生,他要是向您詆毀我,您千萬別當真。”
他抽回手,若有所思摩挲著衣袖覆住的腕表,“演得盡興嗎。”
我眼淚掛在睫毛上,風一吹,一顫一顫,像下一秒會碎。
馮斯乾出乎我意料的點破了,“以前勾引過李文博。”
我身體頃刻間仿佛被夾板釘住,在極度的驚懼之中完全動彈不得。
馮斯乾似笑非笑,“怎么,沒成功所以換了目標。”
沒成功
我恍然大悟,馮斯乾以為我曾經跟過李文博,野心太大以致于勒索上位失敗,鬧個不歡而散,結果互相記仇了。
雖然他的想法過于離譜,也總好過我的身份暴露,我順水推舟,“我在李文博的場子做過前臺,他逼著我跟他,私下經常騷擾我,我實在沒辦法,才捅到他老婆那里,他從此就記恨上我了。”
我以一個無辜受害者的立場妄圖求得馮斯乾同情,然而他根本不懂得同情別人,他太涼薄了,冷血的眼睛沒有任何溫度。
我編完這段故事,整個人差點虛脫了,將最后的成敗去留賭注在馮斯乾的一念。他始終默不作聲,凝望窗外的霓虹夜色,長長的燈火連同窗上我小小的影子,一并深陷在他漆黑的眼眸。
我一刻不敢松懈,維持著最柔弱無助的模樣,好半晌,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是這樣。”
我啜泣著,“馮先生,我不該隱瞞您。”
馮斯乾看向我,“除了李文博,還得罪過誰。”
我搖頭,“沒有了。”
馮斯乾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處理郵件,我屏息靜氣坐著,我其實挺擔心他會辭退或是調查我,人一旦起了疑心,不挖出點什么很難罷手。看目前的狀況,我也沒把握馮斯乾到底會不會追查,殷怡抹掉了我很多黑料,包括在李文博場子的入職經歷,可馮斯乾手眼通天,他一心查,未必就無跡可尋。
我憂心忡忡坐了一路,車駛入小區我都渾然未覺,直到司機告訴我到地方了,我才推門下車。
“韓助理。”司機叫住我,我立刻駐足,后座的車窗在這時降落,馮斯乾朝外面丟出一個東西,玻璃隨即又升起,從我面前揚長而去。
我望著墜落在地的手帕,晚風卷起帕子的一角,輕飄飄晃動著,空氣里是馮斯乾的味道,一股清冽冷峻的男香。
我彎腰撿起,迎著路燈射出的亮光,帕子在指尖旋轉了一圈,那股味道似乎越發濃烈。我嘴角噙著笑,擦掉臉上淚痕,然后將帕子塞進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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