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暖香浮動,易妃端坐主位,俯視著跪在面前的水仙。
“水仙,”易妃低聲教訓道:“你如今是常在小主了,行事也該有些主子的體統分寸。”
水仙垂首跪著,姿態恭順:“娘娘教訓的是,妾身謹記。”
“謹記?”易妃聲音微冷:“本宮問你,那銀珠,你討要到身邊,為何不先稟明本宮這位主位娘娘,反倒直接去皇上跟前求了恩典?”
水仙越權行事,徹底冒犯了易妃。
宋常在就坐在下首,此刻眼中滿是幸災樂禍,等著看水仙的好戲。
水仙惶恐道:“娘娘息怒!妾身萬萬不敢有輕視娘娘之心!”
“那日那日侍寢之后,妾身妾身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不曾想皇上竟直接下旨將人撥給了妾身!”
她抬起盈盈淚眼,看向易妃,充滿真誠道:
“娘娘待妾身如親妹,事事關懷備至。妾身每次侍寢回來,娘娘賜下的安胎藥,妾身都是感激涕零,一滴不剩地喝下的。”
“娘娘對妾身這般好,處處為妾身打算,妾身怎會不顧娘娘的顏面,越過娘娘行事?這實在是無心之失,求娘娘明鑒!”
易妃洶涌的怒意一頓。
是啊,那藥她一直在喝。
若真有什么異心,怎會如此聽話?
或許,真是個誤會?
這丫頭,還是那個被她掌控在股掌之中,只知感恩的蠢奴。
一旁的宋常在卻按捺不住了,她告狀道:“娘娘!您別被她這副可憐相騙了!”
“無心之失?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仗著有幾分姿色迷惑了皇上,就不把您這位主位娘娘放在眼里了!今日敢越過您要個奴婢,明日就敢爬到您頭上作威作福!”
水仙對著易妃深深福下身去:
“娘娘,妾身知錯,甘愿受罰。宋常在說得對,此事雖是妾身無心,卻也確實有失體統,讓娘娘面上無光了。妾身妾身認罰。”
她姿態放得極低,認錯態度誠懇,反倒顯得宋常在咄咄逼人。
“罷了。”易妃擺擺手。
“既是無心之失,念你初封常在,規矩還不甚熟悉,本宮便小懲大誡。罰你俸祿三個月,靜思己過。你可服氣?”
“妾身謝娘娘寬宥!妾身心服口服!”
水仙立刻應下,態度恭順無比。
她緩緩直起身,看向依舊滿臉不忿的宋常在:“宋姐姐息怒。妹妹知道,姐姐與娘娘情誼深厚,關系親近,最是維護娘娘的體面。”
“今日之事,是妹妹考慮不周,讓姐姐動氣了。妹妹在此給姐姐賠個不是,還望姐姐大人大量,莫要與妹妹計較。”
她這話,雖然是與宋常在說的,但實際上是給易妃聽的。
關系親近
易妃眸光微沉,如今他人都覺得她與宋常在走得近嗎?
她想起了前幾日父親那封用密語寫來的家書。
信中說,光祿寺卿宋清風一案證據確鑿,已被大理寺暗中收押,皇上震怒,只待徹查完畢便會處置。
父親在信中嚴厲告誡她,務必立刻與宋常在劃清界限,以免惹火燒身!
易妃細細思索,只覺得暗自驚心。
是啊,她與宋常在這段時日走得太近了!
宋常在整日往她這正殿跑落在旁人眼里,豈非認定她易貴春與宋家是一黨?
易妃看向宋常在的眼神,瞬間變得疏離起來。
“水仙常在重了。”易妃公事公辦道:
“本宮身為長信宮主位,只認宮規道理,不認什么私情厚薄。今日罰你,是因你行事有差,并非為了誰動氣。你回去好好思過便是。”
這番話,與其說是對水仙說,不如是說給在場的所有宮人聽:
她易貴春,秉公辦事,與宋常在并無特殊私交!
宋常在還沒聽出易妃話里的切割之意,只覺得易妃對水仙的懲罰太輕,張口還想再說什么:“娘娘,她”
“好了!”易妃語氣冰冷,“本宮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她揮了揮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宋常在滿腹怒火被堵在胸口,臉漲得通紅,只能狠狠剜了水仙一眼,憤憤地甩袖離去。
接下來的幾日,水仙隔窗聽著外面的動靜。
宋常在好像終于得了信兒,多次試圖求見易妃,卻總被雪梅以各種理由擋在門外。
偶爾得以進去,里面也總是傳出壓抑的爭吵聲。
水仙坐在西配殿的窗邊,目光落在窗臺上那盆奄奄一息的海棠上。
她伸出手指,輕輕拂過海棠那枯死的葉片。
這深宮里的枯榮生死,從來都在轉瞬之間。
易妃的狠毒,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當天夜里,宮里落了一場大雪。
朔風卷著雪粒子,在宮殿上空呼嘯肆虐,拍打著緊閉的門窗,發出嗚嗚的悲鳴。
除此之外,整個皇宮都浸在深冬的靜夜里。
突然,從長信宮東配殿傳來的一聲女子的尖叫,撕破了這長夜的寧靜。
“常在!常在!!您怎么了來人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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