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暮色之下,爆炸的煙塵漸漸散去,四周陷入短暫的寂靜。
那些跟隨郭昕征戰數十年的安西老兵們仍站在原地,臉上的震撼尚未褪去,眼中卻已泛起復雜的光芒。
他們望著那被夷為平地的土墻,先是不可置信,繼而嘴角微微抽動,露出近乎狂喜的神色。
若當年有此物,多少死守的城池不會陷落?
多少袍澤不必以血肉之軀去填敵軍的箭雨?
可這欣喜只持續了一瞬。
不知是誰先紅了眼眶,緊接著,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老兵低下頭,粗糙的手掌死死攥緊,指節發白。
他們想起了那些永遠倒在城墻下的兄弟。
有人被滾石砸得面目全非,有人身中數箭仍死死抵住城門,有人為了點燃最后的火油,抱著敵兵一同跳下城樓……
更有人想起了自已的兒子。
一個須發斑白的老兵突然蹲下身,抓起一把焦土,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嗚咽。
他的獨子去年死在疏勒城外,被吐蕃人的鐵騎踏碎了胸膛。
若當時能有這一聲轟鳴……若當時……
夜風嗚咽,卷著沙塵掠過每個人的鎧甲。
郭昕站在原地,沒有催促,也沒有安慰。
他只是沉默地望著這些跟隨自已半生的老兵,望著他們顫抖的肩膀和通紅的眼眶。
他知道,此刻任何語都是蒼白的。
一個滿臉刀疤的校尉狠狠抹了把臉,啞聲道:“將軍……若早二十年……”
他沒有說完。
但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那未盡之。
若早二十年有此物,安西四鎮不會成為孤城,三萬將士不會只剩這滿頭白發的寥寥幾千人。
郭昕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如刀:“現在也不晚。”
江葉站在原地,只覺得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呼吸都變得艱澀。
他側頭,余光瞥見王正青,這個隊伍中最為沉穩的人,此刻雙唇緊抿,下頜繃出一道鋒利的線條。
楊芳別過臉去,抬手狠狠蹭了下眼角。
陳學林低著頭,眼鏡片上蒙了一層霧氣。
他向來理性,可此刻卻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歷史書上那些慘烈的守城戰,能有這樣的武器……如果……
童易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何旭忍不住哽咽出聲。
他慌忙抬手去擦,卻越擦越濕。
郭昕緩緩環視麾下將士,血紅的殘陽將斑駁的甲胄鍍上一層血色。
他攥緊拳頭,骨節發出爆響,聲音如同大漠朔風般凜冽,“得此神物,定教吐蕃豺狼,血債血償!”
最后四字咬得極重,仿佛帶著二十五年積壓的恨意。
將士們不約而同地握緊了刀柄。
這些在歷次守城中失去同袍的老兵,眼底燃起駭人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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