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項梁叔侄對嬴政明日城外送“天人”的舉動心存疑慮,其他潛伏在咸陽或聞訊趕來的六國貴族們,在通過各種渠道得知這一消息后,同樣陷入了深深的猜忌和權衡之中。
“暴君明日竟敢公然出城?此乃天賜良機!”
某些性格莽撞、心懷血海深仇的貴族子弟,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刺殺。
復仇的火焰在他們眼中燃燒,幾乎要按捺不住。
然而,這種危險的念頭很快便被隊伍中更為年長、理智或冷靜的核心人物強行摁下。
“愚蠢!嬴政是何等人物?豈會毫無防備地給你這等機會?”
“這分明就是誘餌!城外必然布下了天羅地網,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輕舉妄動,非但報不了仇,反而會暴露我們所有人,招致滅頂之災!”
一番激烈的內部爭論后,各方勢力大多達成了共識。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一切,都等明日親眼看過那所謂的“天人”和送行場面后再做打算。
于是,這一夜,無數雙來自暗處的眼睛,都盯緊了明日的城外送行“天人”。
與此相反,咸陽城的普通百姓則純粹得多,他們滿懷憧憬與興奮,期盼著明日早些到來,能再次一睹“仙人”的風采,或許還能沾上些許仙氣。
而懷揣各種心思的六國貴族們,則大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中反復推演著明日的種種可能。
與此同時,咸陽宮深處的一座偏殿內,卻亮著與燭火迥異的光源。
那是幾盞無需拉線、散發著穩定柔和白光的充電燈,將殿內照得亮如白晝。
嬴政正與公子扶蘇對坐弈棋。
棋枰之上,黑白子交錯,如同天下大勢。
嬴政落下一子,目光并未離開棋盤,看似隨意地開口:“扶蘇,依你之見,明日過后,那些藏于暗處的六國遺族,見了那般景象,可還會再有螳臂當車之心?”
扶蘇執子的手微微一頓。
他深知這不是簡單的閑談,而是父君對他政見與眼光的考校。
他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謹慎地反問:“父君是想聽兒臣的阿諛之,還是肺腑之析?”
嬴政抬眸,看了他一眼:“朕要聽的是你的真知灼見。”
扶蘇放下棋子,坐直了身體,神情變得肅穆而冷靜:“既如此,兒臣便直了。‘天人’之現,仙跡昭彰,確能震懾天下絕大多數黎民黔首,使其愈發深信父君乃天命所歸,從而消弭許多潛在動蕩,鞏固我大秦根基。此乃陽謀,效用極大。”
他話鋒一轉,繼續道:“然,對于心存復國之念的六國貴族而,僅憑此恐難使其徹底放棄。”
“哦?為何?”嬴政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原因有三。”扶蘇冷靜分析,“其一,能成遺族領袖者,皆非愚笨之人。他們或會疑心此乃父君精心設計的‘戲法’,旨在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