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巨大的輪船,像一個移動的堡壘,緩緩駛向遠方。
    顧星念就這么看著。
    看著它一點點被海上的濃霧吞噬,最后,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她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冰冷的沙子上。
    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一滴,接著一滴,砸進沙地里,洇出小小的深色印記。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心里最后那點念想,也跟著那艘船,煙消云散。
    當她回過頭,冰狼就站在她身后。
    他也不說話,就那么靜靜地站著,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天,已經全黑了。
    夜空里掛著一彎瘦削的月亮,冷冷清清的,一顆星星都沒有。
    “回去吧。”他的聲音很低。
    然后,他轉身往回走,顧星念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
    海灘有一截是懸崖,繞不過去,所以,他們只能選擇穿過那片黑漆漆的密林。
    冰狼手里拿著一個簡易手電,微弱的光柱在無邊的黑暗中,勉強照亮了腳下的一小片地。
    他走在前面,高大的身軀將前面的路擋得嚴嚴實實。
    腳踩在枯枝敗葉上,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
    他走得很穩,時不時會停下來,用腳將擋路的樹枝踢開,清出一條相對干凈的路,再讓她跟上。
    森林里的蟲鳴聲此起彼伏,又密又雜,吵得人頭皮發麻。
    突然。
    冰狼的腳步停住了。
    他幾乎是瞬間反應,一只大手猛地伸過來,將顧星念整個人拽到了他的身后。
    “啪嗒。”
    手電筒的光,滅了。
    世界瞬間陷入了純粹的黑暗。
    “別出聲。”他壓著嗓子,聲音又沉又急。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樹叢里,就傳來一陣“沙沙”的摩擦聲。
    那動靜不小,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朝著他們這邊過來。
    緊接著,是野獸低沉的“唔唔”聲,帶著一種原始的、充滿威脅的意味。
    顧星念嚇得渾身僵硬,大氣都不敢喘。
    她能感覺到,身前的冰狼從腰間慢慢抽出了一樣東西。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一抹銀亮的冷光。
    是一把匕首。
    他做好了搏斗的準備。
    那東西的動靜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
    伴隨著刺耳的嘶叫,冰狼爆喝一句:“閃開!”
    他的大手狠狠將顧星念推了出去。
    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黑影就將他猛地撲倒在地。
    顧星念撲倒在地上,她沒顧得上痛,迅速爬起,躲到了一棵樹后。
    冰狼和那個野獸在地上激烈地翻滾、搏斗,兩者都發出拼命的聲音。
    只憑著那粗重的喘息和龐大的身形,顧星念就猜到了。
    那是一頭野豬。
    冰狼的身手很敏捷,動作快得驚人,但在這種純粹的力量對抗中,還是吃了虧。
    野豬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他悶哼了一聲,抽出另一只手,握緊了匕首,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往野豬身上扎去。
    一下,又一下。
    幾分鐘后,一切都安靜了。
    人和豬,都沒有了聲響。
    空氣里彌漫開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冰狼。”
    顧星念的聲音帶著顫,她試探著喊了一句,慢慢地往那個方向挪動。
    突然,地上的黑影動了。
    冰狼一把將壓在身上的死豬推開,撐著地,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他的身形有些不穩。
    “你還行嗎?”顧星念快步走過去。
    “沒事。”他重新打開手電筒,光束有些晃動,“前面有個小湖,往前走。”
    他的腳步明顯慢了很多,顧星念緊緊跟在他身后。
    來到小湖邊,他終于撐不住,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口喘著氣。
    顧星念借著手電的光,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左手臂。
    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淋漓,整條袖子都被染成了暗紅色。
    “匕首給我。”她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任何情緒。
    冰狼看了她一眼,沒有猶豫,把沾滿血的匕首遞了過去。
    她走到湖邊,將匕首上的血跡沖洗干凈。
    然后,她抓起自己身上那件白色大白褂的衣擺,用力一扎,再猛地一撕。
    “刺啦——”
    一片干凈的布條被她撕了下來。
    她蹲下身,拿起布條,開始給他的傷口包扎。
    一圈。
    兩圈。
    她的動作很專注,垂著眼,那張臉在清冷的月下,美艷無比。
    冰狼就這么看著她。
    她離得很近,發絲間那股淡淡的、好聞的香氣又鉆進了他的鼻腔。
    他的心神晃了一下。
    等他們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醫生早就等在那了,立刻手忙腳亂地給他處理傷口。
    顧星念什么也沒說,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此時,茫茫的海上,兩艘船早就駛入了颶風島的海域。
    傅北宸那艘船不敢靠岸。
    他眼神深沉,看著眼前那座燈火輝煌的颶風島,又掃過那艘早已靠岸的大船。
    不難看出,船上的人早已被“卸貨”了。
    陳森上前一步,聲音壓得很低。
    “傅總,白少派來的隊員那艘船還沒找到,已經失聯了。”
    “看來火烈島的磁場真的有問題。”
    傅北宸的下頜線繃得很緊。
    “明天,你押著那個李義,再去一次火烈島。”
    “帶齊人手,必須把實驗室給我掀出來。”
    “是。”陳森重重點頭。
    不遠處,一艘快艇破開墨色的海浪,快速駛來。
    正是陸青林。
    他來接傅北宸上岸,只有拿著專屬的邀請函才能登島。
    就在此時,傅北宸的電話響了。
    一接通,就是老爺子那暴怒的聲音,簡直要掀翻天靈蓋。
    “你這混小子,把念念拐哪去了!”
    “孩子天天哭,哭得嗓子都啞了,就是不肯喝奶!”
    “你明天必須給我滾回來!”
    “念念之前存的母乳,快喝完了!奶粉也不肯喝,這小子嘴刁。”
    傅北宸的心口像被重錘砸了一下,悶得難受。
    本來計劃四天的旅程,現在已經第六天了,還沒找到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