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與瑤光天尊繼續沿山道向上攀登。
越往上，劍意就越發強大。
已經從無形的氣流轉變為有形的壓迫。
空氣本身似乎都化為了一柄柄鋒刃，不斷切割著他們的身體，要將他們凌遲。
瑤光天尊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
她已經不敢再讓自己的那些手下們留在此地。
已經全部收入星舟之中。
運轉法力注入頭頂的月輪之中。
月輪急速旋轉，灑下的清冷輝光也越來越濃郁，牢牢護住她周身三尺之地。
試圖減小范圍加強防御。
可即便如此，瑤光天尊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
自己的護體神光正在被那一柄柄劍切割。
甚至就連她釋放出的神念，都在受到無形劍意襲擊，受到創傷。
但她卻不能停下。
眼看著逃出去的鑰匙近在眼前，她必須堅持到最后！
二人的身形繼續攀登。
終于，又看到了一塊黑色平臺。
平臺上，，發出一種玄妙的波動頻率精準地干擾著劍意共鳴。
癡愚之劍擴散出蒙昧的氣息，讓那本該通明無礙的劍心染上塵埃。
……
十幾種截然不同的法則力量。
并非雜亂無章地胡亂攻擊，而是在吳天精妙入微的操控之下，彼此配合。
時而強攻，時而干擾，時而瓦解，時而轉化。
竟是硬生生在那片萬物劍域中，撕開了一道缺口。
并不斷侵蝕、破壞。
那第三道虛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壓力。
連忙并指如劍，朝著吳天虛空一點。
剎那間，整個領域的劍意都被瞬間抽調、凝聚。
化作一道終極劍意。
越過所有的阻礙向著吳天斬落！
這一招無形無質，無可琢磨。
但卻蘊含著斬滅一切存在意義！
無處躲藏，無法閃避。
似乎這一劍斬落，萬事萬物終將凋零。
“來得好！”
“且讓我試試你的劍是否有我的劍鋒利！”
吳天完全沒有絲毫退縮。
手一揮，那十幾把法則之劍化作一道洪流沖天而起。
那道終極劍意沖入洪流之中，瞬間激起了滔天波瀾。
似乎連天地全都斬滅。
但，那股洪流只是微微一顫。
其中蘊含的萬法真諦就已經轉動起來，各種法則生生滅滅，將其層層消磨，步步同化。
那一道劍意越來越淡，威力也越來越弱，最終緩緩消散。
恐怖的萬物劍域也隨之徹底瓦解。
恐怖劍意洪流繼續席卷而下，直接淹沒了那第三道身影。
第三關，破！
“不過如此！”
吳天再次揮揮手，那一柄法則道劍瞬間消失，重新化為一道道法則之力回到他的體內。
這第三關的劍意雖然厲害，尋常混元大羅金仙巔峰都必死無疑。
但對他來說，還是不值一提。
他甚至都沒有拿出真正的力量，只是十幾種法則顯現，就已經將其磨滅。
其威力可見一斑。
但！
瑤光天尊卻已經目瞪口呆。
“又……又贏了！而且還是如此輕松！”
她看著那個背影，眼神中的情緒劇烈變幻。
除了震驚之外，竟然還浮現出一種更深層次的敬畏。
以及一種讓她自己都感到不安的忌憚。
對方的實力，強的超乎想象！
縱使她已經非常努力的假設混元道人的實力，可還是一次次被震撼！
這家伙的真正實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瑤光天尊連忙壓下心中的震驚，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許：
“道友的神通，已經超出了本宮的想象。”
吳天并未回應這句贊嘆。
他的目光越過平臺，投向那已然清晰可見的山巔。
那柄插在中央的金色長劍，其上的每一道紋路，每一次法則光暈的流轉，都映入他的眼簾。
“最后一段路，走吧。”他語氣平淡，邁步前行。
兩人一前一后，終于踏上了劍山之巔。
山頂是一片由無數古劍熔鑄而成的開闊平臺。
地面閃爍著金屬獨有的森冷光澤。
平臺的最中心，那柄通體流淌著金色光暈的庚金道劍靜靜矗立。
其散發的法則波動構成了這片區域的秩序核心。
然而，在道劍之前，有一道身影背對著他們。
這道身影與真人無異。
每一寸肌體都顯得無比凝實，只是周身籠罩著一層極淡的光暈。
這層光暈讓他仿佛與整個空間都連接在了一起。
只是負手而立。
俯瞰著腳下那片無邊無際的劍之林海。
一股難以用語描述的寂寥與超然之意，便自然而然地彌漫開來。
他沒有轉身。
一個平淡到仿佛不存在任何情感波動的聲音，直接在吳天和瑤光天尊的識海深處響起：
“而今，吾已倦于揮灑創世之劍，亦懶于聆聽紀元終結的哀鳴。”
“遂將無上劍意，斂于一草一木，藏于呼吸吐納。”
“這方天地本身，即是吾出鞘之劍。然天地渾然，吾亦無。”
“只因……再無一人、一物、一道，值得吾‘拔劍’相向。”
“此身，已是無聊。”
“道歸尋常。”
隨著這幾句話語落下。
瑤光天尊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她駭然發現，自己的神念已經完全無法鎖定眼前這道身影。
他并非消失，而是徹底與這片劍域融為了一體。
她能感覺到，腳下的山，流動的空氣，遠方的劍林，甚至那柄她視為目標的金劍。
都成了他身體的延伸。
他就是劍域，劍域就是他。
這種我即天地的境界，所帶來的壓迫感，已經不是力量層面的威脅。
而是一種存在層面上的碾壓，比之前任何一道虛影都要恐怖。
瑤光天尊強行壓制住自己神魂深處傳來的戰栗。
以最快的速度向吳天傳音，聲音中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混元道友！此身……已非我等所能力敵！”
“必須改變計劃行事，你用盡全力出手，只需拖住他一息時間！”
“本宮會趁機取走金劍！”
“然后我等立刻遠遁，這是我等唯一的生機！”
她的心念在電光石火間飛速盤算著。
這混元道人實力深不可測，正好讓他去硬撼這最恐怖的最終化身。
充當那個必然會被犧牲的棋子。
只要自己能拿到鑰匙，便可立刻發動早已準備好的秘法遁術逃離
至于這混元道人是死是活，便與她再無關系了。
然而。
吳天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傳音。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那柄金劍上停留。
只是平靜地打量著那道背負雙手的身影。
輕輕搖了搖頭，語氣里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直接開口說道：
“別白費力氣了。”
瑤光天尊心中猛地一緊。
下意識地以為自己的算計被看穿了。
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慌亂，但立刻又強行鎮定下來，聲音里甚至帶上了一絲被誤解的慍怒：
“混元道人！你此何意？本宮聽不明白！”
“大敵當前，唯有精誠合作才有一線生機，你莫非想在此刻與本宮翻臉不成？”
“若如此，大家誰都別想離開這里！”
吳天終于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瑤光天尊感到一陣莫名的心虛。
“你想要利用我，這件事情無關緊要。”
“但，你拿不到那柄劍。”
瑤光天尊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了。
“什么？”
她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發現了她的算計？
甚至還如此平淡的說出來？
什么情況？
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后面那句又是什么意思？
“你憑什么斷定本宮拿不到？是在嘲笑本宮實力不濟，還是你此刻就要動手與我為敵？”
“混元道人，你不要忘了！”
“沒有鑰匙，我等都得困死在這里，最終的下場只會淪為食物！”
即便到了此刻，她仍然沒有放棄。
還是想繼續利用吳天。
吳天靜靜看著她的表演，像是聽到了什么格外有趣的事情。
微笑著搖頭：
“你根本不明白。”
瑤光天尊徹底怒了。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諷，甚至是當成傻子一樣愚弄。
就算是凡人也會大怒，更何況是她！
只是不知為何，她看著對方的表情，心中莫名緊張起來。
“你到底想說什么？難道你真的想與本宮同歸于盡嗎？”
吳天收起了笑容，輕輕嘆息一聲：
“其他的事情暫且不提。”
“就說眼前，那柄金劍的確不凡，但它并不是你要找的鑰匙。”
“甚至可以說，那把劍根本就不是真的。”
“你說什么？！”瑤光天尊如遭雷擊，下意識轉頭看向那柄金劍，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吳天也沒有隱瞞，轉而指向虛影。
“你還沒有想明白化身說的話嗎？”
“這方天地本身，這整個劍域，才是他真正的‘劍’。”
“而他本身，就是那柄‘劍’的核心意志，或者說，他就是‘鑰匙’本身。”
“至于那插在中央的，不過是一個具象化的幻影，一個用來引誘飛蛾撲火的誘餌罷了。”
瑤光天尊聽到這話，如遭雷擊。
整個人瞬間僵在了原地。
下意識就想否認，可緊接著她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臉色變得無比慘白。
她終于明白了……
為什么曾有那么多人試圖闖入此地，拿到鑰匙逃出去。
可是卻一個成功的都沒有。
因為那些人的目標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們拼盡全力，不惜一切想要奪取的鑰匙，其實是假的！
真正的鑰匙！
是這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創始元靈化身！
但是，擊敗對方？
這怎么可能做得到？！
這根本就是一條被設定好的絕路！
絕望如同最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心神。
拿不到鑰匙，就無法離開天尊戰場，最終的結局只能是……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創始元靈吞噬的那一幕。
支撐她一路走來的道心在這一刻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身形微微搖晃，面如死灰。
吳天轉過頭，視線落在瑤光天尊身上。
這位在靈界眾生眼中高高在上、執掌星辰與太陰之力的女性強者。
此刻周身環繞的星輝已然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層灰敗的塵埃。
她那雙曾映照周天星斗的美眸，此刻空洞無神。
只是茫然地盯著地面，仿佛神魂已經離體。
吳天看著對方這副模樣，心中并未生出憐憫，反而浮現出一抹不屑，甚至是鄙夷。
他不禁想起了洪荒的那些對手。
尤其是老子、元始、通天那三個家伙。
他曾一次又一次地擊潰他們，毀掉他們的法身，打碎他們的道場。
甚至將他們徹底鎮殺。
可當這三個家伙復活之后，依舊會卷土重來。
那股不計后果、死不回頭的勁頭。
與眼前這位僅僅是看清了絕路便徹底放棄抵抗的天尊，形成了鮮明無比的對比。
靈界的修士實在是太遜了。
吳天終于開口，聲音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非提出一個問題：
“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瑤光天尊的身體微微一顫。
她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目光聚焦在吳天臉上，里面沒有任何情緒。
吳天的語氣里不帶任何嘲諷，只有一種純粹的探究：
“你們知曉創始元靈視爾等為圈養的牲畜，也明白這場天尊大會的本質就是一場收割。”
“既然如此，為何你們所有的謀劃，所有的掙扎，都局限在他劃定的規則之內？”
“你們想的，是如何讓他高興，如何在他制定的游戲中表現得更出色，從而換取下一次被收割前茍活的機會。”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銳利，仿佛要刺穿瑤光天尊崩潰的道心：
“你們……就從來沒有想過，去反抗嗎？想過，去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四個字。
吳天說得并不響亮，卻仿佛帶著萬鈞之力。
重重地砸在瑤光天尊的心神之上。
那一瞬間，瑤光天尊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
那不是單純的強大。
而是一種視天地規則為無物、視至高主宰為敵寇的意志。
她的心神被這股意志撼動，產生了片刻的恍惚與震撼。
但這絲震撼很快就被更深沉的絕望所吞沒。
瑤光天尊用力地搖著頭，臉上浮現出既苦澀又充滿自我嘲弄的笑容：
“說得真好聽。誰不會說這種漂亮話？”
“從古至今，像你這樣自以為是，叫囂著要挑戰天命的蠢貨，難道還少嗎？”
“可他們的結果是什么？連成為歷史的塵埃都不配，只是創始元靈漫長生命中一閃而過的笑料罷了！”
“你說的毫無意義！根本不可能成功！”
“螞蟻數量足夠多了之后，的確可以咬死大象，但絕不可能咬死天上的神龍！”
“甚至連讓神龍低頭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瑤光天尊對吳天的看法在這一刻發生了轉變。
原先的敬畏與忌憚，此刻化作了某種鄙夷。
對方雖然擁有難以理解的強大力量，但心智卻幼稚得可笑。
像個初出茅廬、一無所知的年輕人。
只會空喊些不切實際的口號，完全不明白現實是何等的冰冷與殘酷。
你說逆天改命就可以逆天改命？
這才是真的笑話。
瑤光天尊當然知道他們只是被創始元靈愚弄的棋子。
但至少這條路還有一線生機。
逆天改命？這種事情想一想都很可笑！
吳天對她的鄙夷并未在意。
反而認同般地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反抗，或許是九死一生，甚至可以說是十死無生，看不到任何希望。”
“但是，不反抗，就只有死亡這一條路。”
說著話，他忽然感嘆一聲。
目光穿透了這片時空，穿過混沌，好似又看到了洪荒。
“我曾見過一些生靈，不是一個，而是一個完整的族群。”
“他們從誕生起，就被更高層次的存在所詛咒，他們的命運早已被寫好，注定要成為棋盤上的棋子。”
“被利用，被犧牲，直至全族覆滅，這仿佛就是他們存在的全部意義。”
瑤光天尊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地聽了下去。
吳天繼續說道：
“但他們沒有一個選擇認命，更沒有一個選擇坐以待斃。”
“即便他們知道前路是深淵，是毀滅，依舊舉全族之力，向那早已注定的宿命發起了沖鋒。”
“一代接著一代，戰天斗地。”
“強者倒下，弱者便頂上，直至流盡最后一滴血。”
“在我看來，即便是那個族群中最不起眼的個體，也比你們這些所謂的天尊……要高貴得多，也更值得尊敬。”
瑤光天尊徹底愣住了，心神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吳天的描述，讓她仿佛親眼看到了那幅悲壯的畫卷。
一個注定要滅亡的種族，在天地間發出了最后的怒吼。
她不受控制地喃喃問道：
“世上……真的有這樣的存在？那個種族……叫什么名字？”
話一出口，她立刻驚醒。
一股被戲耍的羞惱瞬間沖垮了方才的感動。
“你胡說八道！靈界自創始以來，何曾有過這樣的種族？”
“本宮從天地初開之時便已存在，從未聽聞過此事！”
“你竟敢編造這種謊來誆騙本宮！”
瑤光天尊猛地站直身體，厲聲呵斥。
為自己剛才竟然被一個虛假的故事所觸動，而感到無比的羞恥和憤怒。
面對她的指責。
吳天的目光依舊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近乎憐憫的真誠：
“其實，你的靈覺應該告訴你，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并未說謊。只是，過于漫長的歲月和絕對的力量壓制，已經磨滅了你們的骨氣。”
“讓你們連‘相信’這世上存在反抗的勇氣……都已經喪失了。”
瑤光天尊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重錘擊中，僵立在原地。
是的，她的靈覺在瘋狂地示警。
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源于他最深刻的記憶與意志，那份情感真實不虛。
可是……相信了又能怎么樣？
她慘然一笑，笑聲中充滿了自暴自棄：
“信與不信，又有什么區別？”
“我等根本不可能逆天改命……”
“別說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了，就是眼前這一關，本宮也已經完了，拿不到鑰匙……”
她絕望地搖著頭，心如死灰，再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斗志。
就在她徹底沉淪于絕望之際。
身旁的吳天，卻邁開了腳步。
吳天沒有再看她一眼，徑直朝著山巔的中央。
朝著那道與整個劍域融為一體、散發出無盡恐怖氣息的背影走去。
瑤光天尊被他的動作驚得魂飛魄散，失聲尖叫起來：
“你要做什么？！你真的瘋了嗎？要去送死？”
“與其現在毫無意義地死在這里，不如立刻沖出秘境，回到戰場上多殺幾個對手！”
“爭取一個靠前的排位，或許還能免于被吞噬！”
“你現在過去，沒有任何勝算！”
之前，她無比希望吳天可以上去拖住那道虛影，讓她趁機拿走金劍。
可現在，瑤光天尊已經明白，真正的鑰匙不是金劍。
就算吳天真的動手了也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