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位犧牲了自已與腹中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姑娘,楚禾無法狠下心把那個殘忍的事實告訴她。
如果她知道了自已所愛的人還是死了,蠱池里爬出來了一個頂替了蚩厭身份的傀儡,在這百年里屠殺了無數的人,那么她的犧牲,只會蒙上更重的一層悲劇色彩。
在姑娘希冀的目光里,楚禾硬著頭皮,編出來了一個謊。
“他統一了巫門與蠱門,結束了苗疆的內亂,成為了第一任巫蠱門的門主,苗疆沒了蠱蟲之禍,也沒了殺戮,苗疆人與中原人通了商,人人安居樂業,持續至今。”
楚禾微微停頓,笑道“大家都過上了好日子呢,只是……只是他一輩子都在想你,不曾將你遺忘。”
她聽得很認真,目露歡喜,只有在楚禾提起蚩厭時,她眼里又有了落寞與愧疚,“我丟下了他,他不恨我嗎?”
楚禾搖搖頭,“他當然不會恨你,苗疆也好,中原也好,所有的人都知道百年之前的巫蠱門的門主,念了你一輩子。”
“原來,已經過去了百年嗎?”她目光微微閃爍,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蚩厭,他最后是壽終正寢嗎?”
楚禾的良心已經要痛死了,但她卻不得不繼續硬著頭皮說道“對,他活了整整一百歲呢!”
“那就好,那就好。”
她緊繃的身子放松,輕輕的舒了口氣。
楚禾揪緊了衣角,心里像是有只爪子撓來撓去,讓她坐立難安,
一片銀杏葉隨風飛舞,在楚禾面前飄過,又落了地,化作金色的光點消失不見。
楚禾微愣,隨即抬起眼眸,瞳孔緊縮,“你怎么了!”
黃衣姑娘靜靜立在銀杏樹下,微風拂過,她的裙擺輕輕揚起,仿佛與飄落的銀杏葉一同起舞,她卻揚起唇角有了笑意。
“我該離開了。”
她的身影開始泛起淡淡的光暈,像是被晨光籠罩,又像是被秋意浸透,指尖先變得半透明,那抹黃如薄霧般在空氣中散開,化作無數細小的金色光點,隨風搖曳。
她眨眨眼,又是笑意靈動,“不對,準確來說,我早就離開了。”
百年之前,她腹中的孩子雖還只有兩三個月,但這是蚩厭的骨血,所以某種意義上,讓那些躁動不安的蠱蟲們還是得到了安撫。
于是,她與腹中的孩子尸骨無存。
連半點血肉都不曾剩下的她,即使苗疆巫蠱之術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讓死人復活。
如今的她,不過是心懷執念的人靠著多年血腥屠殺,搜集而來的記憶所凝結成的存在。
楚禾喉間發緊,“你應該知道,如果你要是……要是……”
她笑出聲“我是很想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這個世界里,已經沒了我掛念的人,而你,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你。”
從一開始,她就不打算侵占楚禾的意識。
她的面龐依舊溫柔,卻逐漸與身后的銀杏樹融為一體,樹影中,一片片葉子像是回應她的離去,紛紛化作金輝,與她的身影交織、纏繞。
“謝謝你,楚禾。”她微笑,目光盈盈,“你的故事,讓我的夢能有一個很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