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僧人滿心不甘。
老僧的臉色陰沉如水,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
“跑?他受了老衲一記大慈悲禪掌,又強行催動法力,早已是強弩之末,五內俱焚。他跑不遠的!”
......
鏡光之中,那道血色遁光終是消失在了天際。
陸凡,還是敗了,而且是敗得一塌糊涂。
舍了父母,獨自逃生。
這結局,比之方才力戰不敵,更叫人覺得不是滋味。
斬仙臺上,先前那片刻的靜默被打破,議論之聲復又四起。
“唉,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功虧一簣。”先前那位掌管文書的仙官又捻起了胡須,“我便說他心性不堅,太過急躁。若是他肯舍了那對父母,尋個地方躲起來,潛心修行,待到大成之日,再圖報復,何至于落得這般狼狽?”
“話也不能這么說。”旁邊有人反駁道,“他若真是個能舍下父母,一心只圖自已道行的人,那與禽獸何異?”
“只是,他既選擇了救人,卻又在最后關頭獨自逃離,這便落了下乘了。既無修行人的隱忍,又缺了凡俗子的孝義。到頭來,兩頭皆空,一事無成。”
“不錯。你看他,得了圣人傳承,本是天大的福緣。可他拿這福緣做了什么?先是濫殺無辜,后又棄親而逃。這樁樁件件,哪里有一點得了道的樣子?可見這機緣,也得看落在什么人手里。給了他,算是白白糟蹋了。”
“說到底,還是個凡人根性。貪生怕死,人之常情。只是可惜了那一身《上清大洞真經》的法力,明珠暗投,可悲,可嘆。”
眾仙官你一我一語,語之間,皆是惋惜與輕慢。
在他們眼中,陸凡此舉,已是坐實了其難成大器的評斷。
而哪吒,卻不這樣想。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潛心修行,他日再來?
這些話說來輕巧,可又有誰能真正設身處地,去體會那凡人心中萬分之一的煎熬?
火尖槍桿之上,竟有火焰不住地跳動,發出噼啪的輕響。
將那凡人換做是他們,父母受囚,生死一線,他們當真還能安安心心地躲進洞府,去修那勞什子的三五百年?
狗屁!
哪吒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一股戾氣自他的眉心凝聚。
眼看,他就要壓不住了。
......
佛門陣中,氣氛卻有些古怪。
凈念菩薩看著鏡中那兩個自家前輩空手而歸,又聽著四下里道門仙官的議論,心中那股別扭勁兒又上來了。
他湊到燃燈古佛身側,小心翼翼地問道:“古佛,弟子有一事不明。這陸凡殺孽已鑄,罪證確鑿,方才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棄父母而逃,可謂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無論從哪一樁論,都足以定下他的罪過了。為何不就此請三太子殿下定奪,了結此案?何必再看下去,多生枝節?”
在他看來,眼下的局面,對佛門已是大大的有利。
陸凡的失敗,恰恰反襯出佛門前輩當年出手鎮壓的遠見。
此時收手,正是見好就收,將這樁公案的調子定下。
燃燈古佛聽了他的問話,卻未答,只是嘴角微微牽動,臉上竟露出一個極淡的,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凈念菩薩被他這一笑,看得心里直發毛,只得吶吶地退了回去,心中卻是愈發地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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