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那地煞七十二變,俺便有這天罡三十六變。他那棒子厲害,俺老豬手里這把九齒釘耙,也不是吃素的!那可是太上老君親手鍛造,集了六丁六甲之力,威能無窮!”
“那一戰,直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從那山頭,打到云端,又從云端,殺回洞府。他有千般變化,俺便有萬種應對。他想拿我,嘿,沒那么容易!足足斗了一天一夜,不分勝負!若不是后來他使詐,請來了觀音菩薩,誰輸誰贏,那還真說不準哩!”
豬八戒說得是口沫橫飛,繪聲繪色。
沉香一個少年郎,哪里聽過這等舊事,一時間竟是聽得入了迷,連方才要沖上去拼命的念頭,都淡了許多。
原來豬師伯當年,竟也這般勇猛,能與齊天大圣斗個旗鼓相當?
豬八戒見他神情,便知自已這番話起了作用,心中更是得意,最后總結道:“所以說啊,賢侄,這等場面,看著熱鬧便好。你那師父的本事,大著呢。咱們這些做師弟徒兒的,就別上去添亂了,且安心看著罷!”
不遠處,那六丁六甲,聽聞凈壇使者這番吹噓,早已是幾欲失笑。
他們是記得的,記得分明。
當年那高老莊一役,哪里是什么英雄相惜,棋逢對手?
分明是那猴王奉了法旨,去降那豬妖。
那豬剛鬣仗著幾分蠻力,與自家那洞府的地利,負隅頑抗。
孫悟空壓根未曾動用真本事,只當是尋個樂子,變作那高家小姐的模樣,將這呆子好一頓戲耍。
從頭至尾,那豬剛鬣便被玩弄于股掌之間,全無還手之力。
若非觀音菩薩的面子,只怕當場便要被那鐵棒打成一灘肉泥了,哪里還有什么“斗了一天一夜,不分勝負”的佳話?
這還只是舊事。
便是后來西行路上,這呆子的斤兩,他們這些暗中護持的神將,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且不說別的,只說那碗子山波月洞,奎木狼下凡所化的黃袍怪一回。
彼時孫悟空被唐三藏一紙貶書趕回了花果山,只剩下這呆子與那沙和尚保駕。
遇上那黃袍怪,二人聯手,尚且走不過三五十合,便被打得屁滾尿流,一個被擒,一個逃遁。
到頭來,還不是這呆子腆著臉,跑到花果山去,使那激將法,將猴王又請了回來?
那奎木狼在天為二十八宿之一,神通廣大,可對上孫悟空,卻又是何等光景?
不過是被那猴王追得滿天亂竄,最后還是天上降下旨意,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前后對比,其間云泥之別,不可以道里計。
可如今,這些陳年舊事,從這凈壇使者口中說出,便全然換了個模樣。
那狼狽不堪的過往,被他摘揀幾分,揉捏一番,再摻上七分杜撰,三分夸大,竟就成了一段英雄不打不相識的傳奇。
六丁六甲心中明鏡一般,卻無一人開口去戳破他。
一來,神仙也有體面,當著小輩的面,去揭一位佛門使者的短,終究是不合規矩,失了身份。
二來,他們也深知這豬八戒的性情。
他這一生,本事或許不高,可這趨利避害,見風使舵的能耐,卻是三界之中數一數二的。
他此刻攔住沉香,說這番大話,固然有自我吹噓的成分,卻也存了幾分安撫后輩,不讓他去那兇險的戰團之中枉送性命的好心。
他這人,便是如此。
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堪,卻總還存著那么一點未曾泯滅的,源自天蓬元帥時期的袍澤情誼。
既是如此,又何必去說破呢?
由他去說罷,只要能將這沖動的半大孩子穩住,也算是一樁功德了。
豬八戒這邊倒是越說越上頭,已經說起了自已當年如何智取流沙河,力戰獅駝嶺的光輝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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