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白榆被陸炳免職后,接替白榆職務的人就是袁真袁千戶。
在對待下屬的態度方面,袁千戶大概屬于平均線以下。他閑置多年后,終于有了實職,就想著多撈點。
這本來也沒什么,畢竟還沒餓死人,街道房官軍本來就是京城最底層,但萬事就怕對比。
先前白榆在位的時候,街道房官軍不但收入翻番,又得到了朝廷嘉獎,還能堵別人大門,精神物質雙豐收。
結果換了袁千戶上位,各方面落差就實在太大了。三個月下來,官軍心里的怨氣已經積累了很多。
到了春節時候,也沒有得到任何年節賞賜,過了個糟心年,這讓街道房官軍們的不滿達到了極點。
結果就在這場大雪之后,袁千戶急切催促官軍們去干活時,官軍們的怨氣就徹底爆發了。
四五百官軍一齊鼓噪起來,先在街道房官署把袁千戶扣住了。
當西城總探黃繡(黃錦黃太監親弟弟)趕過去的時候,也被扣押了。
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底層小人物,又是臨時爆發,也提不出什么有綱領的訴求。
于是數百人嚷嚷半天,不知誰喊了一嗓子讓白長官回來做主,結果就引發了共鳴。
這個意外打亂了白榆的生活節奏,在可能會被意外牽扯進去時,應該怎么辦?
什么避嫌?當然是先找大腿了!
白榆毫不猶豫的對家丁吩咐道:“備車!前往嚴府!算了,還是步行吧!”
嚴世蕃最近都在西城老嚴府,距離不算遠,步行前往也慢不了多少,更沒有翻車風險。
中午的時候,趕到了老嚴府,通報后得知小閣老已經起來了。
一路被帶進去,卻見嚴世蕃正坐在花園亭子里喝酒賞雪,旁邊有羅龍文和嚴年陪著說話。
“你來的正好,一起!”嚴世蕃對白榆說。
白榆叫道:“怕是不行,外面出了點事!”
嚴世蕃疑惑的說:“看你這樣子,難道是什么大事?我怎么不知?”
白榆就把聽到的消息轉述了一遍,“聽老下屬說,那邊都在嚷嚷讓我回去!”
嚴世蕃錯愕不已,然后情不自禁的捧腹大笑,一直笑到了上氣不接下氣。
“真是許久沒有聽到如此好笑的事情了!”嚴世蕃笑完后對左右說。
白榆莫名其妙的看著小閣老,自己說的這件事情有這么可笑嗎?
然后又聽到嚴世蕃說:“真是想不到,我們嚴黨竟然出了一個愛民如子的青天式人物啊!
都離任了還這么被人懷念,真是一位底層民眾的好父母!”
白榆臉都黑了,“小閣老不要說笑啊,在下只是不怎么喜歡做敲骨吸髓的事情而已。”
嚴世蕃狠狠的說:“我最踏馬的討厭沽名釣譽的清官了!”
白榆嘆口氣,在嚴黨想當好人也當不得,不得不解釋說:
“當初善待這些街道房苦役,不過是看他們多有可用之處,要讓他們幫著張揚聲勢。
同時又考慮到在獻禮工程中,這些熟悉街道情況的官軍也大有用處。
所以要對他們加以籠絡,付出不過是區區二三百兩銀子而已,這沒有壞處。”
嚴世蕃卻對白榆的解釋不甚在意,“那你來找我作甚?難不成這件事是你策劃的?
但我看著不像,你都做貢元監生了,還回去在泥潭里打滾作甚?”
白榆肯定要撇清:“真不是在下策劃的,在下過來只是未雨綢繆,提前預防事態擴大,波及自己。
如果此事傳到了帝君耳中,還望首輔幫著化解一二。”
嚴世蕃還是沒聽懂,“你仔細說明白,怎么化解?”
白榆答道:“其實很簡單,別說這是街道房官軍嘩變,就說這是苦役為了薪資鬧事,聽起來性質上就輕了許多。
本來街道房這些人名義上是官軍,其實和苦役沒有區別。
再說京城一半都是軍戶,他們雖說是軍戶,其實和平民百姓沒有兩樣,說成官軍嘩變就有點太夸張了。”
嚴世蕃笑道:“你倒是聰明人,知道問題關鍵所在!我會向父親傳話的!”
軍戶制度經過二百年發展,官軍這個概念太寬泛了,大部分軍戶都是特殊戶籍的百姓而已。
現在真正讓朝廷敏感的其實是營兵嘩變,營兵才是軍事化的正兵。
名正則順,先把名頭掰輕了,定性為苦役鬧事,后面就好操作了。
然后白榆又道:“另外最近可能有御史彈章涉及到我,還請首輔在中樞多多關注。”
最近這幾天的奔波,主要不就為了這個么?
“知道了知道了!”嚴世蕃不耐煩的說。
至于看到彈章后怎么處置,那就不用細講了,自家首輔老爹會把握的。
在整個朝廷里,沒有人比自家首輔老爹更懂如何處理奏章。
到此白榆才算是松了口氣,這就叫“朝中有人好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