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朱希孝的準備十分充分,就算是構陷,邏輯上也能自圓其說,道義上也能站住腳。
“再說你認為這是小事,更加大錯特錯,說明你認知有問題!
須知你的行為已經造成惡劣影響,敗壞了朝廷命官的名聲,還敢輕描淡寫的說是小事?”
魏御史在旁邊默默分析,看來白榆真把陸炳得罪狠了。
用“白嫖妓家”這種荒唐罪名來整治白榆,故意羞辱的意味實在太足了。
屬于打倒之后還要再踩一腳,治完罪還要侮辱一下白榆的智商。
就是魏御史想不出白榆會怎么狡辯,應該也是早有準備吧?
朱希孝羅列完白榆的白嫖罪行和造成影響,再次問道:“你認罪否?”
白榆罵罵咧咧的說:“明明我拿詩詞付賬,乃是文人風流雅事。
你們卻認定是白嫖,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這算是認罪了?朱希孝越發的興奮,今天進展出乎想象的順利,看來真能狠狠教訓一頓白榆了!
果然只要抓住“沒給錢”這個關鍵詞不放,不承認詩詞的等價物屬性,白榆就很難辯解脫罪!
而后朱希孝象征性的對魏御史說:“魏侍御還有話要問么?”
魏御史心里驚疑不定,白榆怎么如此輕易的就認罪了?
自己要不要也跟著踩一腳,洗刷一下“司法界之恥”的名聲?
從理性上來說,應該跟著打落水狗刷點業績;但是直覺卻又告訴自己,事情沒這么簡單。
最終魏御史還是相信了直覺,擺了擺手說:“朱指揮你全盤負責吧,我就不說話了。”
走完了過場,朱希孝迫不及待的對白榆說:“既然你已經認罪,那本官就擬定判罰并向朝廷奏請!
本官提議,罷免你的百戶官位,取消朝廷命官文憑,世職降為小旗!”
“等等!”已經認罪的白榆突然叫道。
朱希孝還以為白榆想吵吵判罰過重,喝道:“判罰需要朝廷核準,本官只是提出建議而已。
你若有疑問,可以直接向朝廷上疏申訴,不用與本官浪費口舌!”
白榆卻勸道:“你這個判罰根本實行不了,如果你這樣上奏,只會成為笑柄。”
朱希孝沒聽明白,什么叫實行不了?
白榆兩手一攤,“因為我現在不是百戶,你從我身上罷免的哪門子百戶?
所以你這判罰根本實行不了,我這沒有的東西,你罰了個空氣嗎?”
朱希孝怒道:“別在這裝瘋賣傻!你這樣和滿地打滾、撒潑耍賴有何區別?
連你不是百戶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你把別人都當傻子看了么?”
白榆又叫道:“朱指揮聽我狡辯,此事另有內情,只是你還不知曉!
這要從我家軍籍說起,按制度每家軍戶都必須出一個人服軍役,本來頂門立戶、負責服役的正丁是家父!
但在上半年的時候,家父受了重傷不能繼續服軍役,所以只能由我這個兒子替職,臨時代替家父服軍役。
最近家父的傷完全好了,他年紀又不滿六十歲,不需要我繼續替職。
我就把軍役正丁名額還給了家父,連同附帶的百戶官位也一并轉給家父了。
所以我現在真不是百戶官,也沒有官身了!”
朱希孝:“......”
臥槽!這是什么騷操作?官位還能這樣轉?
今天始終在旁邊當看客的魏御史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這樣能行?誰給你辦的?”
白榆解釋說:“首先,百戶官位是在下在替父服軍役期間獲得的,算是軍役的附屬品,隨著軍役一并還給父親也正常。
其次,百戶這種世官,本就是父子世襲,代代相傳。
父親傳給兒子是天經地義,兒子反過來傳給父親也沒什么不可以吧?
這手續是去兵部武選司辦的,武選司專門負責世官的襲替、升遷,他們都不反對。
目前才辦完兩天,消息沒有擴散,朱指揮沒有聽說也正常。”
前天白榆急忙去兵部拜訪楊尚書,為的就是這件事。
對兵部尚書來說,這種純程序的手續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只要正常在役,保持軍役名冊不出現空額,位置上的人到底是爹還是兒真無所謂。
想明白后,魏御史嘆為觀止,人類的想象力真是無窮無盡。
世襲不但能向下,還能向上兼容......至少法理上沒說不行,倫理上看起來也沒什么問題,再怎么說也還是直系血親。
面對這種超出自己想象力的意外,主審朱希孝瞪著眼睛,除了想大罵白榆這個生理本能之外,就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更不知道今天應該怎么判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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