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依山而建別院內。
青瓦白墻隱在松濤里。
紀青陽在坐在對面石凳上,目光落在程野平靜的側臉。
“你早就想到了會有今天,對不對?”
程野抬眸看來,眼底波瀾不驚。
“您下令讓我來中州,我便星夜兼程趕來,說要公審我,我也沒說半個‘不’字。程某實在不明白,元首為何會有此問。”
“你若是真不明白,就不會把大印跟令牌交給楚圣了。”
他頓了頓,直視著程野的眼睛,語氣帶著從未有過的沉重。
“朔方關已經破了,百里秋池跟三百世家精銳,連楚圣一招都沒接下。”
“他的實力太可怕了,而且殺心太重。中州若是攔不住他,整個大夏必將血流成河,這難道是你想看到的?”
程野的臉上并無多少意外之色。
“所以,元首是想讓我去勸他?辦不到啊,我們攏共才見過兩面,真不怎么熟......”
“我知道你勸不住他,我只是想讓你帶鎮北軍回去。這些人是為救你而來,難道你想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全部折在中州?”
聞,程野的面色微微有了些許不自然。
“所以,元首是打算放我回去?”
“不錯,你回去之后告訴他們,只要他們即刻返回北境,過往的一切,聯邦都可以既往不咎。”
程野忽然微微勾起嘴角:“元首就不怕我回去之后,會選擇跟楚圣聯合?”
“當然怕。”
紀青陽坦然承認。
“但我更怕看到十萬鎮北軍埋骨中州。”
“雖說我們要殺楚圣難如登天,可要是鐵了心把這十萬將士留在中州,并非辦不到。”
“他們是大夏的將士,不是楚圣的私兵。你護了北境百年,總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已帶出來的兵,死在這場無謂的內斗里。”
程野沉默片刻,緩緩抬頭,眼底的波瀾盡數斂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弟兄們的確不該死在這里......”
紀青陽眼中瞬間閃過釋然,緊繃的肩膀微微松弛下來。
他其實也是在賭,畢竟程野之前將帥令跟大印都偷偷交給了楚圣。
雖然在他看來,這是程野在給自已留后路。
可難保楚圣此番南下,其中沒有程野的提前授意。
若這真是程野希望看到的局面,那放他離開,無異于是放虎歸山。
好在,程野對大夏忠心耿耿了一輩子。
方才那句“弟兄們不該死在這里”,語氣里的痛惜絕非作偽。
“院外的陣法我已讓人解開,回吧,帶他們回北境去。”
聞,程野起身拱手,沒有多余的話,直接化作一道青虹向著北境方向疾飛而去。
不過數息便縮成天際的一點微光。
原地,紀青陽站在望著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在云層深處。
庭院里的蘭草香氣忽然變得格外清晰。
混著松濤的嗚咽漫過石桌,將連日來的焦灼悄然滌蕩。
他知道,程野這一去,鎮北軍的軍心必然動搖。
楚圣失去了軍隊的支撐,縱有通天神通,也難在四天之內打到新京。
九宸封魔大陣的啟動時間,有了!
...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將永安城的城墻染得一片赤紅。
血珠順著墻沿滾落,在城墻底下積成蜿蜒血河。
連呼嘯而過的風都帶著濃重的腥甜。
城外的曠野更是慘烈。
整片大地都是一片殷紅。
暮色漸沉,血紅色的霞光將這尸山血海的景象拉得愈發綿長。
鎮北軍將士們的臉上并沒有破城的激昂,只剩下掩不住的蒼白與顫抖。
與朔方關和之前的兩座城池不同。
眼前的景象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每個人的神經。
那些倒在城外曠野的,不是士兵,不是世家武者,而是在城中炊煙里生活的普通人。
永安城的城主雖出身世家,卻是難得的仁善之輩。
他執掌城池十余年,從未像其他世家官員那般苛待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