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蝕堡外。
黃沙尚未完全沉淀,昨日大戰留下的斷戟殘骸與暗褐色的血痕依舊刺目。
空氣中混雜著塵土的干燥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
風一吹過,卷起沙塵,也平添幾分凜冽。
蒼朔按劍立于城頭,眉峰緊鎖,早已不復之前大勝后的睥睨之姿。
他視線如鷹隼般銳利,牢牢鎖死遠方再次涌來的狼庭大軍——
黑壓壓的潮水,比以往更顯臃腫。
并非人數倍增,而是在那肅殺軍陣之中,赫然摻雜了十架龐大而奇特的陰影!
此刻,腳步聲沉滯。
大雪龍騎副將褚鵬大步上前,粗獷的臉龐凝如鐵石:“將軍,查清楚了!”
“說!”
蒼朔的聲音未有半分波動,冷的像冰,使人心悸。
褚鵬瞥了一眼遠處那一片不祥的輪廓,低聲道:“此物名為:狼怒拋石塔,是狼庭借我大淵工匠之術改良而成的巨型投石器械。”
他語氣中壓抑著濃濃不甘:“雖射程不遠,但結構經過加固,破壞力驚人……能大面積覆蓋軍陣,極難防范。”
蒼朔冷峻的面孔上不見絲毫變化。
狼怒拋石塔的恐怖之處,他已親身領教。
原本在大雪龍騎與朔風弓騎的默契配合下,狼庭大軍雖眾,卻屢遭敗績,節節敗退。
假以時日。
他必能率軍反攻,將狼庭徹底逐回草原!
然而——
就在昨日,狼庭突然推出此等兇器,戰局頃刻逆轉。
大雪龍騎沖鋒之際,對方驀然發動猛攻。
蘊含巨力的石彈如隕星墜地,不過瞬息之間,便造成慘烈傷亡。
即便將士皆為五品武者,真氣護體,也難擋其摧山裂石之威。
更別說胯下北地龍駒輕甲,在石彈沖擊之下好比紙糊,哀鳴遍野。
蒼朔當機立斷。
命朔風弓騎全力掩護后撤。
可朔風弓騎的箭矢,卻無法穿透那金屬怪獸般的拋石塔,亦無法有效射殺其后藏匿的敵軍。
若繼續強沖,傷亡只會更巨。
他只能退守。
如今,狼庭將這等兇器列陣于前,處于弓手射程邊緣,又有重兵環衛,步步逼近。
蒼朔眼睜睜看著敵軍壓境,心如油煎。
若不出擊,任其逼近,軍心必潰。
若出擊……
無論龍騎還是弓騎,皆難免遭受毀滅性打擊。
縱能慘勝,也已兵馬盡歿。
此行未帶攻城器械,他無計可施。
至于他本人——
身為半神境武者,已然超脫尋常戰爭的范疇。
一旦出手,狼庭單于必不會坐視。
兩人相互制衡,形成了一種詭異而脆弱的“平和”。
轟、轟、轟!
震天的轟鳴不斷迫近,大地隨之隱隱顫抖。
蒼朔猛吸一口帶著塵土的冷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最終化作一息幾乎聽不見的嘆息:“傳令全軍,準備迎敵!”
“將軍!”
褚鵬眸中驚濤翻涌,五指死死攥緊立在身旁的龍騎槊:“不破拋石塔,弟兄們此去……兇多吉少!”
蒼朔闔目一嘆。
他豈能不知?
但,已無他法。
若任由狼庭大軍推進,一旦讓那拋石塔進入覆蓋風蝕堡的距離,敵軍發起總攻,則此城必破。
城中百姓雖不多。
但算上從鐵脊城逃難而來的流民,足夠數千之多,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見蒼朔眼中的凝重。
褚鵬鋼牙緊咬,猛地抱拳:“將軍!末將愿率一隊弟兄從側翼突襲,吸引敵軍注意!”
“不可!”
蒼朔果斷否決:“狼庭絕不會容你們近身,必以重兵攔截,甚至會用拋石塔集中轟擊你們!”
“那樣更好!”
褚鵬臉上毫無懼色,唯有灼灼決絕:“末將吸引火力,將軍便可率主力沖陣破敵!這買賣,不虧!”
蒼朔沉默不語。
這樣一來,褚鵬等人,無異于赴死。
親手送兄弟赴死……
他胸腔堵得幾乎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