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景象讓她微微一怔。
院中央,慶望川正背對著她,坐在石凳上撫琴。
江巖與一名盲女侍立在他身側,盲女肩上還停著一只紅羽小鳥。
那份讓她拼盡一切卻依然慘敗的、足以碾壓眾生的力量,此刻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半分波動,仿佛真的只是個尋常修士。
遠處,通天玄明與她的那些追隨者們靜立一旁,個個神色拘謹,大氣都不敢喘。
這位素來威嚴的家主,此刻看向鳳清絕的眼神里卻帶著掩不住的憂色。
琴音未停,秦忘川頭也不抬地開口:“既然醒了,衣服。”
眾人這才注意到鳳清絕站在門前。
她的追隨者們忌憚地望了慶望川一眼,這才敢圍攏過來。
從他們閃爍的眼神中,鳳清絕能看出在她昏迷時,必定發生了什么。
她一不發,轉身回屋換上白衣,隨后捧著那件青衣回到院中,遞到撫琴的秦忘川面前。
整個過程,鳳清絕沒有說一個字。
她已經隱隱猜到了秦忘川的來歷。
秦忘川也不多,琴音一轉,那件青衣自行飛起。
葉見微肩上的金烏小鳥“啾”地吐出一縷金焰,青衣瞬間化作飛灰。
院中的人望著這一幕下意識地渾身一顫,連呼吸都放輕了——方才,他們可是親身體會過,那小鳥羽翼間攜著何等恐怖的威能。
悠揚的琴聲在院中流淌,但此刻能靜心欣賞的,似乎只有葉見微一人。
“坐。”秦忘川隨意說道。
鳳清絕在琴案旁的椅子上坐下,幾樣東西懸至她身前。
是之前的九轉丹藥、與雷爐功法。
然而看著鳳清絕卻皺起眉頭:“既然我輸了,這些東西理當屬于你。還有……”
“你并非此界之人。”
“我從來沒說我是此界之人。”秦忘川撫琴的動作未停,坦然承認。
身后的江巖忍不住插話:“大哥,你不是說自已是中千州人嗎?”
秦忘川沒有回應。
葉見微肩頭的啾啾卻突然飛起,在江巖面前憤怒地扇動翅膀,赤紅的羽毛炸開,開始恐嚇。
這一下江巖不說話了。
鳳清絕凝視著琴弦后那張平靜的面容,又問:“我分明已道隕魂消……是如何復生的?”
“一粒圣藥罷了。”
他指尖從容撫過琴弦,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僅重塑了肉身,還洗經伐髓,剔除雜質,未來更上一層樓。”
“圣藥”二字說得輕描淡寫。
但這種能夠逆轉生死、重塑肉身的丹藥,其價值恐怕能讓圣者動容。
想到這里,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清冷:“本是就敗者,受之有愧,此恩必還。”
沒有推脫,而是說此恩必還。
“鳳清絕,”秦忘川信手撥弦,終于抬眸看她一眼。
目光平靜,卻深不見底:
“你很有價值。但……”
“方向錯了。”
“登天與伐天,相差一字,不如改改——”
他抬眸,目光落在鳳清絕身上:“去伐天吧,覆滅仙庭。”
“覆滅……仙庭?”鳳清絕怔怔地重復著。
這四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院中眾人心神俱震。
上天已是大逆不道,覆滅仙庭更是聞所未聞!
就連通天玄明也暗自心驚——神子本就來自仙庭,此舉,究竟意欲何為?
“你既然認為上界修士高高在上……”秦忘川指尖在琴弦上劃出一道錚鳴,“不如將其推翻,重塑新天。”
他抬眸看向鳳清絕,目光如炬:
“這理想,如何?”
鳳清絕渾身一顫,仿佛被這句話擊中了靈魂最深處的渴望。
她想起金殿中那群卑躬屈膝的臣子,想起幼時那個目中無人的上界修士,想起千萬年來被天規束縛的蕓蕓眾生——
無數畫面掠過心頭,最終定格成的,卻是自已立下誓時那顆毫無雜念的初心。
鳳清絕眼簾微垂,隨即堅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
她聲音平靜卻有力,“淺薄也罷,可笑也好,我的理想不曾改變——這是我對自已許下的承諾,也是對追隨我的這些人許下的承諾。”
少女語堅定,一字一句道:“我要上天,親眼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是否真的與我們不同。”
這個回應秦忘川并不意外。
即便沒了氣運,這些人依舊是萬萬之上的人物,沒那么容易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