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淺月看著他人雖然面老,腿卻不慢,想著皇宮的太監不止要練一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人眼色行事激靈的靈活本事,還要練一雙好腿腳。在她看來,這太監是天底下最難做的工作了。
大約是因為南梁王已經醒來,南梁皇宮一片享樂融融,連空氣都與云淺月兩日前來的時候不一樣了。有些婉約的文氣風流,連假山石雕,花草樹木,都別有一種美意。
“南梁四季如春,的確適合養人。”云淺月看著宮中的景致,比起天圣的沉悶壓抑,南疆的神秘黑色,南梁的皇宮讓人有一種清雅的舒適。如今雖然是冬天,但宮女太監們的服飾都不臃腫。
南凌睿呵呵一笑,對云淺月道:“要不留在這里?”
“南梁再好,沒有容景也不好。天圣再不好,有容景便覺得好。”云淺月誠實地道。
南凌睿又憤了一句,“沒出息!”
云淺月不理他,看著前面走來一群年輕男子,大約十幾個,年歲長幼不齊,人人衣著鮮華,她挑了挑眉,“那些都是舅舅的兒子?”
南凌睿瞥了一眼,“嗯”了一聲。
云淺月嘖嘖了一聲,“天圣老皇帝的兒子也不少,但也未曾如此壯觀。舅舅威武啊!”
南凌睿“噗”地笑了,“老頭子自然威武,這方面的雄風如今也是強勁。”
云淺月嘴角抽了抽,忽然奇怪地道:“南梁以前歷代王室子孫不是都很單薄嗎?南梁專出癡情種,外公和外婆恩愛異常,否則也不會在娘親出生的時候,保了舅舅,扔了娘親,后來南梁只他一人了。舅舅怎么就是個多情種呢!”
“就因為這樣,他想重振南梁子嗣繁盛,背負了歷史性的壓力啊!這些都是他頂著壓力和勞力下的果實。”南凌睿道。
云淺月聞嘴險些抽歪了。這個人……
二人說話間,十幾名男子已經來到了近前,大約因為優良基因,一個個容貌都是極好,沒有歪瓜裂棗,清一色地養人眼目,即便不足十歲的小男孩,也是秀氣好看。
“見過太子王兄(王弟)!”十幾個人齊齊對南凌睿見禮,同時不約而同地打量站在他身邊的云淺月。
南凌睿擺擺手,笑得含蓄,“各位兄弟都免禮!”
十幾人齊齊直起身,其中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男子當先開口,“太子王兄,這位姑娘就是治好了父王病的女子?”
“她是紅閣的閣主,十大世家楚家主的夫人,我的義妹。”南凌睿點出云淺月身份。
十幾人齊齊一驚,都睜大眼睛看著南凌睿,難掩訝異。顯然沒料到這位才來到南梁京城就和太子以及顧將軍鬧紅粉傳聞的女子就是紅閣的閣主,十大世家楚家主的夫人。一時間都愣在了當地。
關于紅閣的閣主,十大世家楚家主的夫人的名號,這樣的身份在數月前南凌睿負荊請罪于十大世家的桃花林后闖過龍潭虎穴陣又將藍漪棄了之后,楚夫人便被天下皆知。但畫像卻是未流傳出來,外面有人萬金賣她一幅畫,卻是不得其一,即便有一副出現,也轉眼間消弭于蹤跡。所以,南梁這些皇子們,自然無人識得她。
一時間早先還想調侃或者試探一番的人,全部被打回了壇里,每個人的神色都尤其好看。
云淺月瞟了南凌睿一眼,想著他早先一直沒公示她的身份,大約就是打著這個當頭一棒的主意。看看面前這些**大小小精彩的臉色,她忍住好笑,沒說話。
“妹妹剛剛睡醒,父**傳了旨意,讓我帶她過去陪父王用膳。兄弟們,我先走一步了。”南凌睿繞過十幾人,抬步離開。
云淺月跟在他身后。
二人走出老遠,十幾人才回過神來,對看一眼,都沒了話,不知道說什么,顯然被驚得夠嗆。有些心思深的人,更是轉了九轉十八彎。
“原來她就是楚夫人,長得真美。”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打破沉靜。
眾人都無人接話,想著她是長得美,但也不是極美,這副容貌不及洛瑤,但是她卻讓人看起來比洛瑤要醒目端麗。尤其是那種眉眼間透著的骨子里的清冷,不是一般女子能學的。一時間心思各異,但不約而同地嫉妒好女子都被南凌睿得了,一
個是東海國的公主,一個是義妹,對他何等有助益?單不說東海與南梁隔得遠,東海公主有無助益,單只說紅閣和楚家的雙重身份,也讓人望而生畏。
一時間,這一處十幾人靜如無人。
云淺月想著她根本就不用擔心南凌睿,她這個哥哥只比容景的黑心差那么一點點而已。他不吃別人就不錯了,誰能吃得了他?
“怎么樣?小丫頭,過癮吧?”南凌睿一句話就震住一幫子人,此時無比得意。
云淺月橫了他一眼,雖然不想夸他,但不得不承認,看著一幫子人變臉,的確很精彩。
二人來到帝寢殿。
劉公公早已經伸長了脖子等候,見二人來到,松了一口氣,對南凌睿笑呵呵地道:“奴才剛剛見到眾皇子將您和姑娘攔住,還以為這一下估計又耽擱時間了,沒想到您脫身得夠快。”
“本太子是誰!他們不是對手!”南凌睿大不慚地當先走了進去。
云淺月跟在他身后翻白眼,太子做到他這份上,敢在皇上的寢殿大不慚,本事啊!
“臭小子,你又怎么欺負孤的兒子們了?”南梁王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帶著急迫,“楚姑娘來了?”
“來了!”云淺月聞到了一陣飯香酒香,睡了兩日有些餓了,輕嗅了一口,答話。
“這里都不用你們伺候了,都退下去吧!”南梁王擺手。
“是,王上!”一群人魚貫而出。
云淺月這才看到帝寢殿的正中央擺了一張大桌子,上面百十樣菜品。南梁王坐在主位,隨意披著一件袍子,除了他再無別人,見她和南凌睿進來,眉眼都是笑意。
南凌睿大咧咧地走過去,也不請安,一屁股坐在了南梁王身邊,拿起筷子就吃。
“小丫頭,過來孤身邊坐。”南凌睿對云淺月招手。
云淺月見內殿的門被關上,帝寢殿內除了他們三人再無人,她一笑,走過去喊了一聲“舅舅”,便坐在了他身邊,也不生疏,和南凌睿一樣,拿起筷子就吃。
“好,好啊,妹妹的一雙兒女今日都全了。”南梁王高興地大笑,嘆道:“可惜太上皇去九臺山吃齋念佛了,否則也讓他看看你,他也想你的緊。”
“原來外公不在,九臺山距離這里可不近。”云淺月有些失望。
“是不近,不過你多在南梁住些日子,孤已經傳信去了九臺山。”南梁王摸著云淺月的腦袋,“小丫頭,如今無人,你就換了這副容貌吧?別舅舅見你一回,到頭來沒見你長什么樣。”
云淺月聞衣袖擋在臉上,霎時換回了容貌。
南凌睿頓時嫉妒,“那兩個死男人和死女人偏心,教了你這個不教給我。”
南梁王照南凌睿腦袋敲了一下,訓斥道:“臭小子,那是你爹和娘,怎么說話呢?”話落,他仔細地端詳云淺月,笑呵呵地道:“怪不得能得景世子的心,小丫頭容貌看來就是個有福氣的。”
“舅舅原來會看相!”云淺月好笑,擺擺手,“哪里來的福氣?霉氣才對。”話落,她將那只裹著粽子的手揮了揮,“看見沒?剛踏進您的皇宮,我就被人咬了。”
南梁王大笑了一聲,“朕想你也會被咬。”
這話怎么說?云淺月看著他。
南梁王笑著道:“當年顧少卿回來,朕便詢問了他經過,他全盤告訴了我。說你臨走時他問了你的名字,你叫告訴他你叫月淺云。他回來就對我說,什么月淺云,明明就是云淺月。真沒想到,云王府的嫡出小姐居然跑到了南梁來,哪里是個草包紈绔的廢物?明明就是個人精子,穿過了遍地死人的戰場不說,還將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傳誤了她。”
云淺月扯了扯嘴角,她不是什么偉大的人,沒有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但又不能說是云淺月,因為是偷跑出天圣的,于是就將名字倒了過來,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她不想暴露,念著她的救命之恩,自然不會暴露,傻瓜認不出她的話,就當他白救了。
“后來你給他的武功雖然克制住了他體內的陰毒,但是每逢月圓之夜狂性大發,以女子血入藥。這以邪克邪的功夫雖然保住了他的命,但讓他苦不堪,這五年來,他不知道惱了多少回,發作的時候想死的心大約都有。如今你既然來了,他被我一句話點破認出你,咬你一下,也不奇怪。”南梁王又笑道。
“原來您知道我會被咬!”云淺月瞪著南梁王,伸手去揪他胡子,“我是您外甥女吧?我辛苦本來南梁,辛苦喚醒您,您有這樣當舅舅的?明知道我會被咬還讓他送我?”
南梁王“哎呦”了一聲。
云淺月看著他,“你要不說出個道來,我就將你胡子都拽掉。”
“小丫頭,跟你爹娘哥哥一樣。”南梁王笑罵了一句,道:“那小子這些年憋的夠嗆,整個人也變得陰陽怪氣的,胸腹中有郁氣發泄不出,這對于孤的大將軍來說,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借你發作出來,驅除了胸腹的郁氣,才能好好發揮他的才華和本事來。”
“所以你就犧牲我的手了?”云淺月挑眉。
“咬一口而已,舅舅國庫里多得是寶貝,待會兒讓人帶著你去隨便挑,如何?”南梁王商量地問。
“老狐貍!那時候你剛醒來吧?就算計人!就該讓你睡個七七四十九天,直接睡傻了得了。”云淺月扁扁嘴,拿掉她的手。原來她被咬的背后還有這么一出。
南梁王嘆了口氣,露出傷感的神色,“帝王本性啊!不算計睡不著覺,都是這個身份害人不淺。”
云淺月看他妝模作樣,有些好笑地翻白眼,對他道:“剛可是你說的啊,我看上你國庫里什么寶貝就給我什么寶貝。”
“只要你不把舅舅的國庫搬空了就行。”南梁王保證。
云淺月尋思了一下,趁機要求道:“不搬空,我就要一樣,你給我就行了。”
南梁王眨眨眼睛,“哦?要什么?”
“白璧連環。”云淺月道。
“小丫頭,那可是舅舅國庫里面最值錢的寶貝。”南梁王看著她。
“不給?說話不算數?”云淺月瞪眼。
“給你!舅舅這見面禮可不小啊!如今你不用揪我胡子了吧?”南梁王笑看著她。
“不用了!”云淺月頓時笑逐顏開。
南凌睿對云淺月翻了個白眼,“死丫頭,你到真會要,本來我還要將那對白璧連環送給媳婦呢,如今給了你。容景那死小子積了什么德?寶庫本來就頗豐了,這回該滿得盛不下了。”
云淺月得意地挑了挑眉,“誰嫌棄寶貝多,越多越好!”
南凌睿哼了一聲,“那也得你努力嫁給他,不嫁給他,也姓容,姓不了云。”
云淺月提醒他,“我嫁給他,不但寶貝還是姓容,連我也姓容了,還是姓不了云。”
南凌睿“啊”地叫了一聲,“虧啊!”
云淺月趴在桌子上笑了起來。
南梁王也哈哈大笑。
這一頓飯,就三個人,氣氛極好,笑聲不斷。云淺月給南梁王講了這些年她生活的一些趣事以及跑出在外的見聞,說到高興處,手舞足蹈。
南梁王聽得有趣,笑著道:“這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當年也閑不住,滿天下的跑,我和你外公盼星星盼月亮盼回來她一次,也住不兩日。后來只能拴住了你爹,讓他做了南梁國師,每年他們才來住兩個月,這才待的時間長些。”
云淺月想著狐貍扎窩了,她爹也是個狐貍,大約后來栓不住她爹,估計就改栓她爹的兒子了,她憐憫地看了南凌睿一眼。
南凌睿接受到云淺月的視線,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一頓飯從午時吃到太陽落山,二人才從帝寢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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