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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喜歡多年

      車中坐著的人不是容景,而是一身錦裳華袍與容景年歲相差無幾的年輕男子。男子姿容絕滟,青絲如墨,膚如玉,眉如黛,如仙人妙手鬼斧神工,又如聚集了遠山青色春秋之花的所有精華織染,令凡是見到他的人,腦中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玉質蓋華”四個字。

      放眼天下,能當得起“玉質蓋華”這四個字的人,非東海國太子莫屬。

      東海國太子,玉子書,天生華滟,美姿容,顏如玉。生不能,五歲方開口,且出口成章,建子民,興東海,受千萬百姓愛戴。東海有一句流傳甚廣的話,“尊太子令,等同于尊王令。”

      即便百年來天圣和東海無甚來往,但是關于東海國太子的傳還是隱約有人在傳。

      天圣有容景,“尊比天子,雅蓋王侯。”

      東海有太子,“天生華滟,玉質蓋華。”

      這兩個人的名聲,流傳甚廣,但是一直以來無甚交集。

      夜輕染顯然沒有料到在今日,在容景的馬車上,突然就見到了玉子書,如此的碎不及防。他心中的驚異和訝異可想而知。尤其是容景的車廂內,一直以來只有云淺月一人坐過,那人天生好潔成癖,除了云淺月,誰也近身不得他三尺之內,更有甚者,連碰他的物事兒都不能。而玉子書如今就懶洋洋地靠著車壁半躺在他的車中,閑適隨意,趕車的人是弦歌,容景的貼身侍衛,顯然這是一種對車內如今坐著的人的認可。

      “孝親王府的染小王爺?”玉子書本來閉目養神,見車簾被挑開,露出夜輕染驚異的臉,他微微一笑,語氣如暖風拂面,淺淺揚眉,令人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真是玉太子!本小王以為眼睛花了!”夜輕染忽然揚唇一笑,這時正一陣風吹來,透著一絲深秋的涼意,吹起他錦袍玉帶,他盯著玉子書,“傳有時候也不欺人,玉太子果然如是。”

      “染小王爺也一如傳。”玉子書和暖一笑。

      “玉太子何時來的天圣?如今怎么在弱美人的車廂內?若不是本小王歪打正著,還竟然不知玉太子尊體已經來到天圣。”夜輕染的手隨意地扶在車廂邊框上,笑問。

      “今日剛剛到!”玉子書含笑應對。

      “今日?剛剛?”夜輕染眉梢揚起,笑道:“玉太子不會不識這里是皇宮門口吧?難道玉太子剛來就要進宮面見皇伯伯?”

      “自然知曉!”玉子書笑得溫和,“本宮剛剛進了京城,方才想起沒有對天圣君王報備,于是便來到了皇宮,還未曾著宮門通秉,卻正巧遇到了景世子,景世子說天圣君王臥病在床,如今不宜打擾,榮王府雖然寒舍,但也有容身之地,讓子書去榮王府休息。子書也覺得打擾天圣皇上修養的確不合宜,于是卻之不恭,便就依了景世子之。景世子進宮去理事兒,便著屬下送我,如今正要去榮王府,不想卻見到了染小王爺。”

      “原來是這樣!”夜輕染眸光微閃,也不再探究,笑道:“本小王聽聞玉太子和云王府的淺月小姐交情不錯,為何不先去云王府?”

      玉子書長長的睫毛微顫了一下,笑意不改,語氣溫和地道:“本宮身份太過特殊,不想給她找麻煩。”

      夜輕染微愣,忽然笑了,“看來玉太子還是不明白天圣京城的情形,小丫頭自小就囂張紈绔,任性妄為,那是出了名的,皇伯伯的話在她耳里就跟耳旁風沒二樣。她不給別人找麻煩就不錯了,實在不需要你如此顧忌。”

      “哦?是這樣?”玉子書似乎有些訝異,須臾,啞然失笑,“但即便如此,還有一個景世子呢!我若是去了云王府,景世子大約該緊張了!”

      “玉太子還怕那個弱美人?”夜輕染挑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本宮聽說榮王府的紫竹院甚是清凈。而且東海和榮王府有一筆百年前的糾葛,本宮要麻煩人,理應麻煩景世子才不為過。”玉子書笑答,滴水不漏。

      “話的確如此說!”夜輕染笑著點頭,詢問,“本小王如今要去云王府,玉太子從東海而來這一路可累?若是不累的話,就先去一趟云王府如何?”

      “本宮有些累了,反正已經來了天圣京城,早晚都能一見故人,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玉子書搖搖頭。

      “也好!本小王正好有時間,就送玉太子去榮王府。回頭再去小丫頭那里。”夜輕染也不強求。

      “勞煩染小王爺了!”玉子書不顯謙讓。

      夜輕染不再說話,揮手落下了簾幕,將馬鞭還給弦歌,“這馬不給本小王面子,還是你來趕吧!本小王陪你聊天。”

      弦歌接過馬韁,輕輕照馬身上拍了一下,馬立即走了起來。

      一車一馬離開了宮門口。

      冷邵卓站在宮門口看著那輛通體黑色的馬車走遠,將夜輕染和玉子書剛剛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他目送著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才收回視線,緩緩走向自己的馬車。

      車前有隨身隨從挑開車簾,冷邵卓上了馬車,對車夫吩咐,“去云王府!”

      “小王爺?王爺數日前不是告訴您少與云王府的淺月小姐來往嗎?如今您……”隨從一驚,連忙出聲。

      “如今是奉皇上和七皇子的旨意前去!你放心,父王不會說我的。”冷邵卓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是!”隨從聞立即噤聲,不敢再說話,一揮馬鞭,馬車向云王府而去。

      云王府淺月閣內,云淺月正躺在桂樹下的躺椅上計算日子。二十多日之前,容景對她說小七不日就到,可是如今過了二十多日她還沒見到人,不免猜想是否路上遇到了什么不順或者麻煩。

      她趟了許久,也只能得出一個“等”字。容景那個家伙除了那日對他說了一句“玉太子不日將到。”的話之后,再是只片語不露,而小七那個家伙偏偏也不懂得繞過容景,到如今是半絲信息不給她。相比于他們兩個人互通書信往來,她倒是成了那個被排除在外的人。這事情怎么會演變成了這樣?

      云淺月心里有些郁悶,實在想不通。

      如今已經十一月的深秋,桂樹經過那日容景從房中將三公子,不,西延h打出,撞到了樹上,將桂樹的枝葉和桂子都給打了起來,落在了地上一層,如今樹上僅余幾片殘葉凋零,風吹來,稀稀疏疏作響。

      云淺月聽著這飄零的響聲,心底一嘆,等吧!不等又能怎樣?

      “小姐,冷小王爺來了!”凌蓮的聲音響起。

      云淺月自然也聽到了淺月閣外傳來的腳步聲,她有些頭疼地想著三公子那日被容景一怒之下直接派青影送走了,別說和冷邵卓告一聲別了,就是回孝親王府他住了十數年的小院看一眼也沒能夠。如今冷邵卓來了,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事情?

      “小姐?”凌蓮沒聽到云淺月應聲,又喊了一聲。

      “嗯,聽到了!”云淺月回過神,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腳步聲遠遠而來,有些輕重不一。似乎與那日他輾轉反側了一夜之后來找她的情形相差無幾,一步一步走近,彰顯其內心,似乎極力地壓抑著什么,卻又控制不住。

      云淺月將胳膊枕在腦袋下,微仰著頭看著天空。深秋的天空,清爽明凈,**無云。她看著看著,便心情舒緩一些。其實從生下來,人的心便如這樣的天空,一片沉靜蔚藍,半絲雜志也無,后來經過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涂抹上或黑或白或斑斕的色彩。但正因為這樣,才叫人生。

      冷邵卓來到淺月閣門口,便見到躺在光禿禿樹下的人,雖然已經深秋,但這樣只剩下零星枝葉的桂樹還是太突兀,他站在門口看了片刻,見云淺月一直仰著頭看著天空,似乎沒注意到他來,他也跟著她的目光看向天空,這時,有一只大雁飛過,那只大雁在高空中,飛得很慢,顯然是脫離了群體,有些孤單,但依然不見懈怠。他看了許久,直到那只大雁剩下一個小黑點,才收回視線,向云淺月走來。

      云淺月此時也從天空收回視線,半躺著的身子坐起來,懶洋洋地挪出一塊地方,往她身

      邊指指,對冷邵卓一笑,“坐!”

      冷邵卓看著云淺月,她笑容明媚而溫暖,似乎那一瞬間就驅散了他心底的灰暗和陰霾。他扯了扯嘴角,但終究是沒扯出個笑來,依坐在了他身邊。

      “看你這副樣子又是有事兒?”云淺月笑看著他。

      冷邵卓默默地點點頭。

      云淺月挑眉,“關于我?要不你也不會來找我了。”

      冷邵卓再次點點頭。

      云淺月看著他,笑道:“什么事情?說吧!只要你問我,我知無不無不盡。”

      冷邵卓抬起頭,張了張嘴,又閉上,云淺月看著他,也不催促,過了片刻,他似乎鼓起勇氣,問道:“嬌嬌,她……是你救了?”

      云淺月眸光微閃,眼底閃過一抹沉思,已經微微了然,笑道點頭,“嗯,是我救的!”

      “她……如今在哪里?”冷邵卓抽搐地問。

      云淺月呵呵一笑,“怎么?你要找她?還對她念念不忘?”

      “不是!”冷邵卓搖頭,直直地看著云淺月,“我只是想知道!”

      “我救了她之后,被她從我手上逃脫了。”云淺月想了一下,如是道。

      “那后來呢?”冷邵卓又問。

      “后來再沒見過。”云淺月搖搖頭。

      冷邵卓騰地站了起來,盯著云淺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云淺月,你騙我。”

      “這么大的反應?看來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的?”云淺月笑著伸手拉他袖子,語氣溫暖,“你急什么,坐下慢慢說。我既然說了當你是朋友,對你知無不無不盡。便不會騙你。你問我的是嬌嬌不是?我的確從望春樓之后再沒見過嬌嬌。我說的是實話。”

      冷邵卓一愣,不知道是被云淺月的笑意和溫暖的語氣感染,還是因為她的話,他不由自主地坐下身,低聲道:“照你這樣說來,你再沒見過嬌嬌,是否我可以理解為你見到了和嬌嬌長得一樣的人,而他不再是嬌嬌,是別人了?”

      “嗯,可以這樣說!”云淺月點頭。

      冷邵卓不再說話,沉默下來。

      云淺月想著以前冷邵卓吃喝玩樂,無惡不作,不管京城暗潮涌動,不管天下風云變化。只要他老子有錢,供他有作惡的本事,找一大堆人陪著他樂呵,便知足了。在他的世界里,沒有黑,沒有白,只有色彩斑斕。可是如今的冷邵卓大徹大悟,懂得明辨是非,知道風云變化,了解私下里的波濤洶涌,甚至會察觀色,也會行事小心謹慎,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活得不比以前輕松,讓她看著倒是覺得他更累了。這樣的冷邵卓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微微蹙眉。

      “我三弟……他是不是就是嬌嬌?”冷邵卓沉默半響,吐出一句話,似乎尤其艱難。

      “嗯!”云淺月點頭。

      冷邵卓雖然猜到,但還是面色一白,身子僵硬,似乎難以接受,見云淺月點頭,他想說什么,唇瓣微微顫栗,似乎說不出來。

      云淺月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龍檀香,這種香很淡,顯然不是他用的熏香,而像是被在某一個地方沾染上的。而這種香只有老皇帝的圣陽殿有,也就是說明他來這里之前,是在圣陽殿。

      “他是西延國流落在外的太子?”冷邵卓似乎極力地壓抑著什么,又問。

      “嗯!”云淺月應聲。

      冷邵卓不再說話,再度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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