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的比平時還要短一點,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利落。
“穿這件衣服可以嗎?”
“可以。”
喬栩點頭,過來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帶,又忍不住問:“這么正式干什么?”
周北野咧嘴,“見你媽媽,我想正式點。”
從喬母入院到現在,周北野其實還沒有正式去見過她。
上次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喬母就扔了個杯子過來砸到門框上,用盡了惡毒的話去罵周北野。
喬栩臉都嚇白了,生怕喬母再扔出什么東西過來砸到周北野,用瘦弱的身軀擋著,讓他先出去。
后來,周北野怕刺激到喬母,每次陪著喬栩去醫院的時候都只是在門口等著。
這段時間,醫生說喬母的情況好了很多,周北野這才鼓起勇氣。
到了醫院,周北野下車的時候拿紙巾擦了擦手心。
喬栩看見忍不住輕笑。
“身經百戰的周醫生,居然也會緊張到手心出汗?”
“是啊。”周北野也覺得好笑,“做手術的時候都沒這么擔心過。”
牽著手來到病房前,準備進去的時候,周北野又悄悄松開了。
還是不要讓阿姨看見了。
可進門時,喬栩什么也沒說,那只原本松開得手又緊緊攥住了他的。
周北野一愣,下意識地想要抽回,卻被喬栩更用力地握住了。
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了過來,灼熱的讓周北野心跳都在加速。
他側過頭看她,喬栩的側臉線條柔和,眼神直視著病房前坐在窗邊的母親背影。
深呼吸一口氣,他任由著喬栩牽著自已走了進去。
窗邊的喬木聽到了動靜,緩緩轉過頭。
午后的陽光給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
她瘦了很多,病號服看起來空空蕩蕩的,眼神起初是慣有的淡漠,但在觸及二人緊握的雙手時,冷漠瞬間破碎,化成銳利的冰凌刺了過來。
空氣仿佛凝固住。
喬栩卻像是沒有感受到,牽著周北野走上前,聲音平靜。
“媽,北野來看你了。”
周北野一時沒回過神,感受到喬栩稍稍用力捏了捏自已的手,這才開口,喊了一聲阿姨。
喬母嘴唇動了兩下,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那目光在周北野身上來回刮著,帶著沉疴的恨意和審視。
沒有回應,只有冰冷的沉默在蔓延。
像無形的藤蔓纏上了腳踝。
喬栩能感覺到周北野的手在她掌心微微發僵。
她能理解母親的沉默里包含了多少年積累的苦澀和怨恨,那些過去是她自已都花了很久才敢去觸碰的傷疤。
“媽,”喬栩又喚了一聲,聲音放得更輕,卻也帶著不容退卻的堅定,“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北野不是周叔。他在這里,是因為我,也因為他真心想來看您,陪您一起把病養好。”
喬母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目光從周北野臉上移開,落回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比眼前這對緊握雙手的年輕人更值得注視。
半晌,她才開口,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面。
“你來看我?”
她終于將視線釘回周北野臉上,那里面沒有溫度,“看我這個被你父親玩膩了扔掉的老女人,現在有多凄慘?”
“媽!”喬栩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帶著懇求。
周北野輕輕回握了一下喬栩的手,示意她稍安。
他向前半步,微微躬身,姿態放得很低,眼神卻坦誠地迎著喬母冰冷的審視。
“阿姨,我父親做過的事,我無從辯解,也無法替他道歉。那是對您的傷害,也是……也是我家的一道疤。”
“我來,不是代表他,也不奢求您原諒任何與他有關的人和事,我只是周北野,一個愛著喬栩,希望她能快樂,也希望您能康復的人。”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懇切:“我知道這很唐突,也知道我的存在本身可能就讓您難受,但喬栩這段時間……太累了,我想分擔一點,哪怕只是站在旁邊,哪怕您不想看見我,我也可以等在門外,我只想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面對。”
病房里再次陷入寂靜,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聲。喬母的胸膛起伏著,手指緊緊攥著蓋在腿上的薄毯,指節泛白。
她盯著周北野,眼神復雜地變幻,恨意、痛楚、審視,還有一絲極難捕捉的、屬于過往青春記憶的恍惚。
“你長得……不太像他。”
良久,喬母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聲音依然很冷,但那股尖銳的敵意似乎稍微松動了一點點,被一種更深的疲憊覆蓋。
周北野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很多人都這么說。我更像我媽。”
“你媽……”喬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慘淡的、嘲諷的笑,“也是個可憐人。”
這話像一根細針,輕輕扎了一下。
周北野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或多或少與他父親的風流債有關。
這是周北野心底另一道隱秘的傷口。
“是。”他低聲承認,沒有回避。
喬母不再看他,又把臉轉向了窗戶。
陽光在她花白的頭發上跳躍,卻暖不進那雙枯寂的眼睛。
“我累了,想睡會兒。”她下了逐客令,聲音里透著濃濃的倦意。
喬栩還想說什么,周北野輕輕拉了拉她,對她搖搖頭。
“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們改天再來看您。”周北野禮貌地說完,牽著喬栩,緩緩退出了病房。
門輕輕合上,隔絕了里面那個被往事囚禁的身影。
走廊里,喬栩靠在墻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覺后背都有些濕了。
周北野松開她的手,改為攬住她的肩,將她輕輕帶進懷里。
“還好嗎?”他低聲問。
“比我想的好一點。”喬栩把臉埋在他肩窩,聲音悶悶的,“至少……她沒有立刻摔東西罵人。”
“嗯。”周北野撫摸著她的頭發,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慢慢來,給她時間,也給我們自已時間。”
上一輩子的恩怨對于喬母來說是很大的心結,不然她也不會想不通生了病,這個恩怨沒有可以替她解開,周北野不行、喬栩也不行,受傷害痛苦的是她,除非她自已原諒,否則誰也沒有資格說出這兩個字,所以,來日方長,他們都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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