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一丘之貉
李毅華將自行車停在怡園路六十八號前的廣場上,看見緊貼著路牙停著一輛銀灰色的volvo,車牌還是“海f12345”,依稀想起聽誰說過這部車,心想這車怎么停信用社前面?車駕駛位上坐著人。似乎在看城市信用合作聯社懸在二層樓高處的招牌,李毅從玻璃門看進去,營業廳里的人不多,很蕭條的樣子。信用社現在也很難攬到什么存款,攬不到存款,就放不出貸款,都說銀行效益好,信用社能跟銀行比嗎?只能等市里對信合社改制,成為城市商業銀行,有新的資本金注進來,日子能好過一陣子,至于三五年后會不會還是這付半死不活的模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有一點好,信用社再怎么愁,也不用愁沒發工資的錢。
李毅華推門走了營業廳,看見柜臺組長李紅霞從柜臺后站起來招手讓他過去,笑嘻嘻的說:“不要一見面就這么親熱,別人還以為我們有什么呢。”
“呸!你家親戚過來找你,該不是你老婆在家里喝了農藥,看你一臉賊笑的樣子?”
李毅華回頭看向李紅霞手指的方向,一個穿著淺青色夾克衫的年輕人坐在營業廳的一角正看著他,完全不認識,只當李紅霞跟他開玩笑:“我老婆要喝了農藥,我還不第一個通知你?”
“你是信合社綜合辦的李毅華?”
李毅華回頭打量著這個從角落里走過來的年輕人,很年輕,這個社會從來都是“先看羅衣再看人”,這年輕人衣著得體,一看就知道是高檔貨,倒是自己這身特意準備的一身“工作服”--廉價西裝加劣質皮鞋--看起來很寒酸,李毅華說道:“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叫張恪,我很喜歡李副主任的文章……”張恪將捏在手里的舊版海州日報揚了揚,除了左手的報紙之外,右手還捏著一疊期刊,“有些地方想當面請教你。”
“你誤會了吧,那是我們信合社趙主任的文章,”李毅華回頭問柜臺里的李紅霞,“趙主任在不在里面?”
李紅霞欠著身子看了一眼張恪左手上的報紙,擠眉弄眼的揶揄一笑,搶白道:“你們這些聯社領導什么時候跟我們營業組的人一個門進去了,不怕降低你們的人格?我怎么知道趙麻子在不在辦公室?你不是自吹才高八斗嗎,趙麻子寫的文章,你就沒能耐幫人家解釋解釋了?”
“趙主任在市里參加城商行籌備會議,我想他是沒有替我解惑。”張恪淡淡的說。
李毅華當然知道趙石今天去市政府開會了,這個青年是誰?又瞥眼看了看他手里的海州日報,角上有日期,確實是八月底的那期,只是這事誰會知道,難道是趙石犯傻自己說漏了嘴?
張恪看著李毅華疑惑的表情,笑著說:“李副主任自己喝多了酒,將代筆的事情說出來,大概李副主任記不得是在誰家喝多了酒吧?”
蘇朝東這大嘴巴,嫌我在聯社活得太滋潤?李毅華大感麻煩,當面罵趙石綽號都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趙麻子指望組建城商行還能占個好位置,不僅海州日報社,那些專業的經濟期刊,他都花了很大的工夫,怎么會容別人在背后搞小動作?
張恪將期刊與報紙放在柜臺上,也不避柜臺里的工作人員,笑著說:“不要懷疑有人要在背后搞趙石的小動作,他還不夠格。我的車停在外面,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坐下來談?”
李毅華看了看玻璃門外停著的volvo:“你的車?”雖然還沒有想起在哪里聽說過這車,不過能在海州掛著這個牛叉的車牌,的確可以將
趙石當成不夠格的人物看。張恪的話,也讓柜臺里的工作人員都詫異的看過來,李毅華暗感麻煩。
見李毅華長期在機關里廝混,也養成“先看羅衣后看人”的習慣,張恪撇嘴一笑,伸手請他先行。李毅華猶豫了一下,眼前這年輕人自報過姓名,這車子也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坐得起的,雖然沒有這人的印象,也不方便追問太詳細。李毅華也不認為會有什么針對他這號小人物的陰謀,左右無事,他倒是不太討厭與陌生人接觸。
張恪讓傅俊在附近找一家可以安靜說話的地方,挑了一家名叫“雅靜心”的茶座進去。
張恪也沒有多少時間跟李毅華兜圈子,入座稍作寒暄,沒有太多的廢話,就直接進入正題:“今天本來是唐市長的秘書許瑞平過來找你談話,恰巧市里臨時要開城商行籌備會議,才由我來找你談一談,不需要懷疑,昨天從信合聯社人事處把你的人事檔案調出來,”張恪將李毅華的人事檔案袋從公文包里拿出來,“你的人事檔案在我手里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不過我真的很好奇李副主任的人生經歷,從李副主任筆端流出來的文章都很獨到,所以我也不拐彎抹角,就直接問李副主任,你對當前的城市信用合作聯社的狀態有什么見解……”
“你們是誰?”李毅還是有些遲疑。
“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可能是城商行的股東之一,”張恪笑了笑,看著跟普通機關干部毫無二致的李毅華,“李副主任盡心替趙麻子寫這些文章,難道就沒有奢望過有人能慧眼識英雄?”
李毅華四十歲左右,臉形削瘦,下巴的胡子渣刮得干凈,臉上堆著笑,眼睛卻很銳利,聽到張恪的最后一句話,他的眼睛斂了斂,避開張恪直視的眼神。
要不是帶著給人發掘的奢望,李毅華當然不可能這么盡心的替趙石那草包寫那些文章,只是給一名年輕人一眼就看透的感覺卻不大好。當然,心里抑不住的欣喜,誰都希望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只是覺得有些話題與唐學謙的秘書許瑞平聊起來更靠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