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笛立即將草稿紙上記錄和驗算的一些內容拿了過來。
李老盯著顧昀笛看了幾眼。
陸良辰忙介紹:“李老,這位是機械廠的外聘工程師云老師。”
李老卻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好幾眼顧昀笛,顯然,他看出了點兒什么。
“李老,你好啊,很榮幸有這個機會和您一起共克時艱。”顧昀笛立即上前握住李老的手。
李老笑了笑,并沒有多說話。
讓低頭開始看顧昀笛遞給他的相關資料。
姜海棠才發現李老捧著資料的手指在微微發顫,不像是因為害怕,而像是興奮。
陸良辰看到姜海棠一直盯著李老看,湊到她身邊,給她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李老的情況。
李老曾是京大的高才生,而且當年在美國留過學,只是他回來后,因為一些個人的原因,不得不隱姓埋名在紡織廠當技術員。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些年,李老才能平平安安的。
這些信息還是當初胡廠長搞清楚之后,悄悄告訴陸良辰的。
“這是典型的非線性滯后系統。”老人指著曲線拐點處,“y國人耍了個小聰明,把補償系數藏在傅里葉級數的余項里,表面看是二階方程,實際是三階隱函數。”
他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掏出本泛黃的《工程數學》,書頁間夾著張1956年的演算紙,上面的字跡和現在如出一轍。
“當年給鞍鋼改軋鋼機,遇見過類似的陷阱。他們為了掣肘我們,這些年,沒少干這種事,每個廠子幾乎都曾經遭遇過這樣的霸凌。”
老人說起這段歷史的時候,義憤填膺。
姜海棠眼睛一亮:“您是說用拉普拉斯變換?”
“不止。”李老在圖紙背面畫出坐標系,“還得考慮西北的晝夜溫差,溫度每波動一度,金屬熱脹系數會變,這是他們沒算到的變量,正好能反過來破他們的算法。”
李老果然是這方面的專家,開始說之后,越來越興奮。
“我先去請其他兩位師傅了,海棠,這邊就交給你了。”陸良辰說完之后,立即出發。
而這邊,姜海棠等人也在努力地推進工作進展。
陸良辰安排人送來午飯,是食堂蒸的玉米面窩頭和炒咸菜,另外還給他們幾個人準備了一份紅燒肉和一份肉末炒豆腐送過來。
幾個人就是吃飯的時候,都沒有停下工作,而是邊吃飯邊討論。
這邊剛吃完飯,劉師傅就到了。
劉師傅拉了之后,多余一句廢話都沒有,立即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劉師傅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粗糙的手掌在工裝褲上蹭了蹭:“丫頭你說咋干!當年修戰斗機渦輪的時候,比這小一半的墊片都車過,大不了今晚不睡覺!”
他身后聞訊趕來的幾個老鉗工紛紛點頭,工具箱里的刮刀和油石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應和這句承諾。
姜海棠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劉師傅立即開工。
他手里的刮刀飛快地動著,在鎳合金坯料上刮出細碎的銀屑,落在油污的工作臺上,像撒了把星星。
“丫頭,你看這紋路齊不齊?”他舉起半成品墊片,燈光下能看見細密的同心圓。
“當年給轟炸機修發動機,要求更高,眼睛盯著游標卡尺,手的穩如泰山。”說起當年的事,劉師傅臉上都是驕傲。
姜海棠剛想說什么,突然聽見機床那邊傳來“哐當”一聲巨響。
顧昀笛抱著胳膊蹲在地上,旁邊的車刀斷成了兩截。
“云老師,您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鉻釩鋼太硬,鎢鋼刀頭也扛不住。”他抹了把臉上的汗,“這樣下去,三天都車不出一個合格的接口。”
車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車床空轉的嗡鳴。
“用火焰淬火!”李老突然開口,“把鋼坯燒到暗紅,再用冷水激,硬度能降下來三成,但韌性不變。老顧,你忘了1965年給油田車抽油桿時用過這法子?”
這話說完了,李老似乎才想起什么,他忙說:“太著急,把你當成我的一位故人了。”
顧昀笛笑道:“姓名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對與錯有什么關系。”
姜海棠算是聽明白了,這兩位肯定是認識的,而且關系應該還不錯。
半小時后,車間角落支起了簡易淬火臺。
氧炔焰噴吐出藍紫色的火苗,將鋼坯燒得通紅,像塊正在融化的琥珀。
一名老鉗工拎著水桶候在旁邊,等顧昀笛喊“放”,就猛地將工件按進冷水里,白霧“嘶”地騰起,裹著股鐵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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