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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二十一章:大病初愈

      眾人七手八腳將方景隆抬到了病員們的帳中。

      這里本是無人關注的地方,十幾個大帳,每個帳里數十人,里頭只有簡單的床榻,污水橫流,也沒有人愿意來照顧他們。

      絕望的士卒們,除了哀嚎之外,別無他法。

      可此時,卻有無數人涌了進來。

      這些尋常不太見到的武官,一個個肅穆的進入了大帳,人們為方景隆收拾了床榻,這時,許多病員們才意識到,來了大人物。

      可當知道,來人乃是平西候時,不少人驚呆了。

      劉氏至始至終,一聲不吭。

      她深知,自己的夫君,想要的是什么。

      固然不能馬革裹尸,可至少,也要成就一番忠義。

      固然每一個將軍,血染沙場,可稱其為為國為民、忠肝義膽,可人總是有血肉的,人有公義,也有私情。

      而方景隆所做的一切,同時,也是為了他的兒子。

      為了他的骨肉,那個遠在千里之外,骨肉相連的少年。

      劉氏坐在病榻前,握住了方景隆的手,方景隆的手很是冰涼。

      劉氏便俯身去探了探方景隆的額頭,額頭上滾燙,似乎,方景隆還有些不甘心,從方才的昏厥中,清醒了一些,他努力想要張開眼,可是張不開,只有嘴唇在輕輕的蠕動。

      劉氏雙眸一閃,嘴唇湊在方景隆耳畔,低聲道:“你放心,便是沒了性命,我也會令繼藩周全,使他無憂。若是你的忠義,還不夠感化朝廷,那么,還有我,你死在貴州不夠,我便也死在貴州,或死在疆場,或死在營中……”

      方景隆干癟的嘴上,那不甘心的蠕動,似乎因為聽的親切了劉氏的話,因而放下了心一般,呼吸開始均勻了一些,安心的睡下。

      劉氏一身戎裝,起身,左右看了一眼,向諸軍官道:“而今,大疫肆虐,各衛惶惶,在這人心惶惶之際,稍有變化,便是天崩地裂,而今平西候重病,臥床不起,暫時就在這營中歇養,我代平西候,巡視各營!”

      眾人道:“夫人……”

      劉氏不比尋常的夫人,這貴州,她一直以夫人的身份,輔佐平西候,許多的主意,都是出自于劉氏,再加上她在土人之中,有著極高的威望,各衛一開始并不服氣這個土人女子,且此女還是叛賊出身,可慢慢的,也心服口服了,現在見如此關頭,平西候重病在榻,依舊還讓夫人巡視諸營,以安穩人心,眾武官感觸甚深道:“夫人,卑下們可以代勞,不必夫人……”

      劉氏正色道:“我聽說,每一次明軍各衛大疫,便是居心叵測之徒,圖謀不軌,制造混亂之時,這大疫,已使我軍焦頭爛額,此時要防范于未然,自當更加小心,這是平西候府的職責所在,你們漢人有一句話,不知我理解的對不對,叫做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這是該當我的職責!”

      說著,劉氏留了幾個親衛,率眾出帳,當日巡視了幾處大營,探望傷病的將士,了解各營病死、染病的數目,撫慰各處營地的武官……

      有了劉氏的巡視,原本因為疫病,而幾乎陷入癱瘓的各營,終于恢復了一些軍中

      的樣子,重新開始設置了崗哨,健康的士卒恢復了操練,原本無人搭理的病員,也開始安排人的照顧。

      在巡視了貴陽周邊的幾處大營之后,明后日,劉氏將帶人啟程,前往黔南諸衛巡視。

      那里乃是土人盤踞最多的地方,與劉氏的族人犬牙交錯,巡視那里,一方面是安撫劉氏本部的土人,免得這土人之中,有人見明軍虛弱,煽動謀變,也是安撫住各衛的官兵,防止軍中松懈。不只如此,再向南,劉氏所屬的部族山寨連綿,這十數萬的族人,散布于廣大的山區,與安南國相鄰,此去,也是為了防止安南人趁亂火中取栗。

      固然安南人絕不敢對大明大舉進攻,可他們狼子野心,勢必會制造事端,趁機染指大明的疆土。

      疲憊不堪的劉氏回到了方景隆所在的軍營,這里,因為方景隆的到來,許多的病員,開始有了較好的待遇,便連那污水橫流的環境,也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劉氏已經十數日,不曾睡過好覺了,一臉疲憊不堪,想到明日將要遠行,更要將方景隆留在此,這一別,可能夫妻二人,從此生死相隔,劉氏突然想到,自己終究是女子,可此時,卻需比任何人都要堅強,便心如刀割一般。

      “不好了。”照顧著方景隆的親衛恐懼道:“侯爺喘不過氣來。”

      果然,方景隆呼吸粗重,像是要窒息一般,身子在抽搐。

      劉氏嚇的花容失色,卻又不知所措。

      大夫們匆匆而來,一個大夫在大抵看過診之后,面如土色:“侯爺用的是什么藥,此藥甚毒啊,侯爺怕是不成了,而今,他腹中脹的厲害,呼吸似也粗重了許多,氣息紊亂,病情比之從前,又加重了不知多少倍,學生叫了這么多次,侯爺也沒有反應,怕是連聽力也沒了。”

      大夫朝劉氏行了個禮:“夫人,只怕……熬不過今夜了,還是早早準備后事吧。”

      此時已是夜深,帳中只有冉冉的微亮燭火,搖曳著,使劉氏的臉忽明忽暗,劉氏臉色慘然,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坐在榻上,抓著方景隆的手,默然無。

      這一夜,極漫長。

      黑燈瞎火之中,只有偶爾自附近病榻的痛苦呻吟。

      劉氏腦子已徹底的亂了,天亮之后,她即將出發,而現在,她卻必須等待著自己的夫君徹底的死去。

      自己滾燙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方景隆冰涼的手焐熱。

      劉氏心里一嘆,悲從心來,卻依舊強撐著,她是平西候夫人,朝廷的誥命,她的夫君,有一個家,這個家,夫君已經撐不起了,她必須撐起來,這是夫君的遺愿,她要信守自己對夫君的承諾。

      等到天剛拂曉之時。

      卻不知哪里來的雄雞,鳴叫起來。

      劉氏昏昏沉沉的起來。

      突的,一個聲音道:“餓,有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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