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到了門診部,怕是李明琮在檢查,便在醫院大廳里坐著等他。
大廳里很噪亂,江渺卻覺得有些安心,因為她知道,她是在這里等李明琮。
現在醫院的流程繁雜,一套體檢下來怎么都得一整天,李明琮幾個診室之間來回跑,等待的間隙看看手機,江渺沒給他發消息。
李明琮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想或許她還在路上。
李明琮結束體檢的時候下樓,終于有空給江渺打電話。
電梯要等,一共就四個電梯,有護士推著病床進來,李明琮轉而走樓梯,他手機里的聯系人不算多,但偏偏忘記給江渺備注,他通話記錄找了一圈,那串號碼毫無規律可,他還是一眼能想到那是她的號碼。
末尾一個0一個1。
李明琮把號碼撥出去,視線循著大廳掃了一圈,忽然頓住了。
江渺坐在大廳里最不起眼的某一個角落,安安靜靜地等著,她的視線看著旁邊一一個女人懷里抱著的小孩子。
她像是這人來人往的大廳里的暫停鍵。
在李明琮停頓的這瞬間,江渺拿出了手機接聽。
“李明琮。”她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你在做什么……”是他在無意識地時候問出來的一句話。
“我在等你,”江渺安安靜靜的,問他,“沒關系,你忙你的。”
李明琮拿著手機,慢慢放下。
他是有想直接走的,可沒想到她在這里等著,似乎等了很久的樣子。
他從最開始就可以直接走的,但那時他沒有。
他敏感地覺察到,某些依賴是在逐漸開始了。
李明琮將手機放回去,江渺茫然抬頭,看到李明琮站在不遠處的樓梯口,手里拎著幾個袋子。
他很普通,只是比普通人高了一些,他普通又不普通。
可是又能奇妙地讓她第一次離開她的殼。
江渺坐的有點久,站起來的時候腿麻。
李明琮好心扶了她一下,“來很久了?”
“也沒有。”
“也沒有是多久?”
“大概十點半到的。”
聞,李明琮抬眸看了一眼墻上的表,已經下午三點半了。
“你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李明琮說,“要不在附近先吃點兒?”
“怕你還在檢查,還是回去吃吧。”江渺問他,“……你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李明琮活動了一下脖頸說,“年紀大了,做做體檢而已。”
江渺點點頭,李明琮問她有沒有吃飯,江渺搖頭,十點多過來,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結束,就一直坐在大廳里等著。
李明琮是想帶她坐公交回去,又覺得路上會經過一個公園,帶她換換心情也不錯。
這公園很大,一處相親角,男女簡單資料寫在一張白紙上,貼在傘上,
江渺看了一眼,寫的都很直白:男,84年,英國留學碩士,金融高管,年入50萬,家里兩房一車,父母編制,望尋求同等條件的女士聯系。
旁邊幾個老人在交流,互相掃碼。
現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復雜又簡單,簡單又復雜。
兩情相悅,門當戶對,這是兩個完全可以獨立的條件。
“怎么了?”李明琮跟她走在樹蔭下,遠處還有幾個老太太在跳舞放音樂。
江渺搖搖頭,“第一次看到相親角。”
“相親都快成主流了。”
“外在條件重要嗎?”
“分人吧。”
“……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太重要。”李明琮說,“人與人相處,是真誠占上風。”
“我也這么覺得。”江渺接了一句。
李明琮笑笑,兩人往前走,前面一個青石板路,水深清透,郁蔥浮蓮,交頸相依。
一個老人沾著水,用一只很大的毛筆在書寫。
是抄的《邱祖垂訓文》,密密麻麻的豎排正楷。
今生錯過,大道難遇矣。
老人寫完,周圍的圍觀的人夸贊字寫得漂亮。
江渺回頭看。
那字是水寫的,后面寫完,前面的字跡就慢慢干了。
“今生錯過,大道難遇矣。”有個路人慢慢讀了一遍。
“所以珍惜眼前人,”寫字的老人把毛筆收回包中,“生生世世,永做三清不二臣。”
江渺收回視線,不見身邊李明琮,視線慌忙找了一圈,以為自己只顧著看字沒看到他。
抬眸一看,卻見李明琮站在前面不遠處,有個攤子在賣棉花糖,他站在那問價。
一勺糖,飄出萬千輕云似的糖霧。
他是這兩年里唯一的一點溫暖,她不知道有多久。
但很短的一條路,說不定也要用終生去懷念。
這是她平庸、狼狽的二十四歲。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說難很難,說簡單也可以很簡單。
而此刻,江渺也可以用一句話去形容這這趟旅途。
今生錯過,大道難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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