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份材料,是南云慈善基金善款的使用情況。南云慈善基金使用的是專用賬戶,收支統一,自成立至今,南云慈善基金只有一筆支出,數額為1436元,用于購買電話機三部,傳真機一部,打印機一臺,所有支出,全都體現在賬戶流水上,絕無虛假。”
“目前南云慈善基金共有工作人員四名,其中專職零人,兼職四人,兼職人員不領取薪水,基金會的其余辦公設備,以及辦公場地,均是由榮城和白陽兩市企業捐助的,并無其它支出。”
發人做著介紹的同時,這些材料就發到了諸位記者的手中,大家打開一看,確實和發人所說的一模一樣。這個東西做不了假,是銀行的專用對賬單,為了證明真實可信,最后還有一筆三分錢的收支交易,時間就發生在發布會開始前的五分鐘。
由此可以證明,在這之前,慈善基金的賬戶再無其它支出發生,所謂“拿國人善款,為美國大律師看病”的謠,也就不攻自破了。
“第三份材料,是南云醫學慈善基金的章程,請大家著重比較醫學救助和醫學援助的區別,南云醫學慈善基金自成立以來,只進行一次過慈善行動,是醫學援助性質的。”
發人說到這里,就把面前的講稿一合,道:“今天的發布會內容,就是這些了,希望也懇請在座的媒體,能夠把事實的真相傳播給大眾。謝謝!”
臺下的記者就立刻發問:“請問,為什么南云慈善基金會選擇對一位美國人進行慈善援助?”
發人看著那位記者,沉聲答道:“基金會的章程,只規定了我們的慈善對象,是那些需要醫學救助、援助的人,是那些有困難的重病患者,而不是中國人,或者是美國人。”
李偉才就站在發布會的現場,聽到這個回答,不由微微頷首。
今天的發稿其實就是李偉才擬的,但在發布會之前,李偉才還極力向曾毅建議,要求在發布會上重點把基金會并沒有為勞倫的病花錢的事講一講,但被曾毅拒絕了,理由是“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狹隘,但在慈善上不能有狹隘之心。”
當時李偉才還有點不理解,現在卻覺得曾毅非常英明,要不是如此,現在發人的回答能這樣硬氣嗎!
你在該不該為某國人進行援助上費盡心思地辯解,其實就是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很不利的地位上,就算你解釋清楚了勞倫的事情,那么對方緊接著又會問一句:你募捐的時候不分國籍,救助的時候卻以國籍區分對待,這不照樣是在搞“假”慈善嘛!
搞不好,還會弄出很壞的影響,什么傷害國際友人的感情,破壞團結穩定的局面,損害國家形象。對方既然是來找碴的,又有什么話講不出來?
“對于這次一些輿論的質疑,你們如何看待!”
“南云慈善基金自成立起,所有信息便是對媒體公開的,某些媒體出于自身不可告人的目的,罔顧事實,顛倒黑白,對大眾進行惡意誤導,已經嚴重損害了我們基金會的形象,也傷害了國內外慈善家的感情,對此我們一定會依靠法律,追究到底!目前我們已經向*機關報案,并提出了刑事訴訟!”發人很嚴肅地說完這些,語氣才緩和了一些,道:“當然,這次的事件也暴露出我們自己在信息公開、媒體溝通方面的不足,今后我們會加強這方面的建設。”
在場的媒體記者臉色才好看一些,他們也是媒體人,發人說追究到底時,他們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李偉才看了看,覺得差不多了,就示意發人可以宣布散
會了。
發布會是開了,但效果如何,李偉才并不怎么看好,現在國內的慈善事業的形象很不好,就拿海內外民眾捐給希望工程的善款來說吧,明明是慈善款,卻是由教育廳、教育局這樣的行政機構來辦理,由省到市,由縣到鎮,層層下撥。
李偉才自己就是體制中人,自然不糊涂,層層下撥,其實就意味著是層層盤剝,各級地方都把這些捐款當做是唐僧肉,或挪用,或貪污,該為孩子們建校舍的錢,最后卻大多用在了給領導買車蓋樓上了,真正用在孩子們身上的錢,可能都不到三成。
大家見多了這種形式的慈善,自然更愿意相信天下烏鴉一般黑,就算南云慈善基金是真慈善,那也很難解釋清楚了。
這個背后潑臟水的人,正是摸準了普通人的這個心理,才會如此肆意進行攻擊,讓你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陳龍從平川建設抓人的事,省長孫文杰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
一上班,秘書進來沏茶,順便小聲說道:“老板,我聽外面傳得沸沸揚揚,昨天天府分局的警察,從平川建設抓走一個人!”說著,秘書把一份《山南好報》,端端正正地擺在了孫文杰的辦公桌上。
孫文杰眉頭微皺,這幫警察,難道不知道打狗還需看主人的道理嗎,抓個人,竟然還鬧得沸沸揚揚,真是豈有此理!
“警察哪天不抓人,大驚小怪!”孫文杰道了一聲,就捧起茶杯,準備翻看今天的報紙,對秘書說的這件事,他并沒有多在意。
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這份《山南好報》,孫文杰有些納悶,這種小報,怎么也被送到了自己的的桌上!不過他還是拿了起來,現在這個秘書,是孫文杰到南江省換的第二個秘書,用了有一年了,人也很有悟性,也有眼力勁,很讓孫文杰欣賞,既然秘書送來這份小報,肯定就有送來的道理。
等看完秘書專門折在最上面的那篇文章后,孫文杰一琢磨,就知道大事不好,他直接拿起電話,撥給了自己的兒子孫翊,開口就問道:“那個被警察抓走的人,放出來沒有?”
孫翊本來正為這事發火呢,憑著自己堂堂省長公子的面子,一天過去了,竟然愣是沒把人撈出來,真是邪性了,能夠拍板拿事的人,全都發瘋似地扎堆下去蹲點了,一個都找不著,找著的又是不管事的,真他娘的操蛋。
不過此時接到父親的電話,孫翊卻是有些膽戰心驚的感覺,他沒想到這事都傳到自己老子的耳朵里去了,心中忐忑不安!
“這……”孫翊吭哧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衙內的克星,大多都是自己家的老子、老爺子,上面隨便咳嗽一聲,都能嚇得衙內們渾身哆嗦,大氣不敢喘一聲。
“到底有沒有!”孫文杰厲聲喝道。
“還沒,不過……也快了……”孫翊答到。
“十足的蠢貨!”孫文杰就怒不可遏地磕上了電話。
作為一名老練的政客,孫文杰自然要比孫翊看得深,只是秘書的一句提醒和這份小報,他就已經推測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報紙上的質疑,是針對曾毅去的,而昨天警察的抓人,則根本就不是沖著報紙上的這份質疑去的,而是沖著我孫文杰來的。
眼下南江政局極其敏感,各方力量維持著一種很危險的平衡,警察在這個時候大動干戈地抓人,不管是誰,都會認為這是跟省里的政治斗爭有關的。神仙斗法,只要是沒有得“腦膜炎”的,誰會往里面去湊,躲都躲不及呢!這幫政壇油條們,各個都想等局勢明朗化之后再站隊。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孫翊這時候是不可能把人撈出來的。
而四十八小時如果把人撈不出來,就不是丟面子的問題了,而是這會向外界傳達出一個極其嚴重的錯誤信號:那就是孫文杰在南江省,根本沒有什么影響力!
這個錯誤信號一旦發出,下面人自然就會選擇性站隊了,就連那些原先的孫系人馬,怕是也要重新掂量一下自己的位置了。
低調了許久的冰寒柏,其實一直都在尋找機會,在收到這個信號之后,他還能繼續保持低調嗎?不用想,都知道冰寒柏必然會發起凌厲攻勢,一舉確認自己的一把手權威地位。
孫文杰想到這里,心中也不禁一陣后怕,什么叫做牽一發動全局,眼下這個就是了!如果這件事是有高人指點,那還罷了,如果這件是是曾毅自己做的,那這個人就太可怕了,不僅對省里政局是了如指掌,甚至連事后各方的反應也全都揣摩到位了,時機更是選擇得非常恰當,現在有很多人已經按耐不住了。
真要是讓他得逞了,那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南江高層眼下的詭異局勢,立刻就要被迫著明朗化,這對自己是極其不利的。
這哪是一個小小的管委會副主任,孫文杰感覺自己面對的,完全就是一位同等級的老辣政客,他心里更愿意相信這件事是方南國在背后出謀劃策的。
再看自己兒子的招數,簡直就不可相提并論,竟然使出抹黑這樣的下三濫手段,這能有用嗎?
身處官場這個大染缸,任你清白如玉,也不會有幾個人相信的,你抹不抹黑,根本無損于別人的名聲,反倒是平白掉了自己的檔次。
你抹黑人家,人家一個澄清的新聞發布會就能解決了,就算眼下沒人相信,但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事情總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刻。反倒是人家的一個小小反擊,看似不起眼,看似只是意氣之爭,卻直奔你要害而來,只要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曾毅……”
孫文杰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然后重重哼了一聲,隨后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現在孫文杰的首要之事,就是立刻、馬上把人弄出來,他從來都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會有差點讓一個小人物給算計到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