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給愛人的這首結婚禮詩,當真是極好的。我演過曹禺先生的《北京人》,見過太多濃烈的誓,卻不及您筆下“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這般清澈透亮。
排演間隙,又聽到幾個小同志圍著爭論你這首詩里的“春暖花開”是否暗喻特殊時期的結束。
我望著窗外已經快化完的薄雪,忽而想起您在《一代人》里寫的“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原來最深沉的愛,是要把光明揉碎了贈予對方。
過年后在《人民日報》上讀到您和愛人的報道,想象著她舉著和你的結婚證明,和你一起走在長白山的冰天雪地上,眼角眉梢應該盡是暖意吧!
想來那句“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該是您親手為她砌的屋檐。
莫嫌我唐突。前日團里排新戲《白樺林記事》,導演讓我揣摩“暗戀者獨白”的戲份,我竟把您的詩句縫進了臺詞里。
當念到“而我只愿面朝大海”時,恍惚瞧見您和愛人并肩走過的雪地,腳印像兩行并排的詩,容不得旁人添半個標點。
隨信寄上我手抄這兩首詩,抄寫《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時,我很是慚愧,竟然幻想著,若是你的這首詩要是寫給我的,該多好啊!
而抄寫《一代人》的時候,卻又像聽到你在激勵我,讓我去尋找屬于我自己的光明。
可是,一個見過耀目烈日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再看得上點點星光了呢?
隨信夾著我制作的一朵冰凌花標本。這花只在雪將化未化時綻放,晶瑩剔透得叫人不敢觸碰,恰似某些注定要深埋心底的情愫。
愿您與愛人歲歲常歡愉,年年皆勝意。
此致
革命的敬禮!
總政話劇團龔雪
1977年2月26日夜
信紙為總政話劇團信箋,字跡娟秀,淚痕在“冰凌花”處暈開后又用熨斗小心燙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