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好金一道統來了。’
這真人混跡北方多年,素知她韓家的性子,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牽扯各大勢力的,韓綾只能是自個來這洞天,即便被擋了一擋,也不會找他什么麻煩。
‘可這事情對金一道統來說極為重要…多半也值得一個人情。’
她剛剛邁過參紫,道統孱弱,對上天炔實屬勉強,受了些小傷,更不好制住眼前這老道,只能輕聲道:
“諸寶顯世,道友竟然不去爭奪。”
“韓仙子客氣!”
眼前的老道聲音沙啞,帶著邪氣:
“某家卻不急。”
他身為散修,卻沒有半點貪婪之意,哪怕心中意動不已,依舊語氣平淡:
“持廣真人神通強橫,妙法通神,自然先取先得,而諸修都看著,沒有橫壓眾人的實力,這樣的大戰,先出手未必先得。”
“更何況…”
他冷笑一聲,目光在遠方停留一瞬:
“那舍利子我且不談了,白簾舊夢樓也好,長祠玄機圖也罷,這些好東西還未顯露呢――我看道友也在等!”
燭魁一介散修,相比于各道的天才天賦不高,能一路混跡至大真人,自然有獨到的眼光和本事,叫她暗暗嘆氣:
“可惜!”
她目光移向天炔,兩人對視一瞬,目光中都沒有什么意外。
以兩家這一級別的道統,對大陵川之中的變化都是了解的,雖然那枚金性略有意外,可如今仔細想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天空之中的真火大真人只是靜靜立著,注視著遠方的大戰,欣賞著那滿天的坎水光華,滾動的真火將身后的蘇晏緊緊環繞。
蘇晏低下頭來,眼中終于浮現出一點驚駭,隨著那光彩漸漸蔓延,眼中竟然浮現出諸多幻象,形態各異,長溪蜿蜒,河水垂落,他感受著自己體內暴漲的神通法力,竟有一種盤膝修行的沖動,身前的男子只側了側頭,輕聲道:
“感受到了么。”
天炔幽幽地道:
“這在溪本是為陳玄禮準備的,陳氏代代積累,悄無聲息地用這金性滋養,又有那位府水真君親自出手,暗暗布局,就是為了讓坎水回歸正軌。”
他語氣中又像是惋惜,又像是悲憫:
“他們實在固執,使海天同憎,以至于有這樣的下場,可這機緣終究流傳了下來,蕭初庭圖謀的也是這個,你如若也是神通圓滿,今日奪取速度不至于不足他三分之一。”
他神色中漸漸有了一絲復雜:
“每過一息,在溪都降下玄機,滋養你的性命,這些都是極寶貴的資糧,牽動命數,你每分去一分,就削減他一分的氣象,對于你今后的求道證金亦大有好處。”
天炔稍稍一頓,轉過頭來,笑中意味不明:
“當然,你至少要活著出去。”
蘇晏抬起頭來,看著掌間翻涌的幽藍色法力,聽見這位大真人笑道:
“受益的還有蕭初庭――屈真人固然厲害,可蕭初庭每一刻每一息都在變強,背后頂著一枚金性,他遲早能有鎮壓一切的實力。”
“不過…”
“要是拖得太晚,他到底是蕭初庭,還是『習險坎水行性』,可就尚未可知了。”
他的聲音細微,卻如同驚雷,男子藍衣飄飄,那雙眼睛迸發出極銳利的神色,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天炔:
“聽說東方合云已經來了,龍屬如果一定要蕭前輩成,大可一巴掌拍死我――你們的態度,我早已經看清了,只是無路可走。”
“哈哈哈哈哈!”
天炔眼中笑意盈盈,道:
“蘇晏,騰飛于天際的龍怎么想,只有坐在天上的人能知道,可天底下肯給你一線機會的不多,跟著我們,你并非無路可走――恰恰相反。”
他眼中的真火熊熊,透露出冰冷與平靜:
“這是幾位大人的博弈,也是你的機緣,站在蕭真人身邊的不一定為他好,站在對立面的人也未必恨他,可終究要斗一場的。”
“你說的不錯,興許你會被東方合云一巴掌拍死,也可能被那滾滾的陰氣吞沒,可我不管你怎么死,我只管你活。”
蘇晏身在金羽,天霍等人對他都很客氣,唯獨天炔――興許是不喜這手段,或者單純看不起他,對他也止于客氣的冰冷,如今卻有了幾分鄭重,靜靜地道:
“如果你能活著出去,我會帶你到青革天。”
遠方的雷霆在天際炸響,那滾滾的云層中似乎有龍吟聲與沸騰不息的金色,天炔抬起手來,將一把通體幽然的長劍放進他手里。
“怎么用、怎么躲,天霍他們教過你的。”
可蘇晏的目光并沒有停留在這把劍上,他的手緩緩合攏,握在劍柄上的五指發白,眼中卻倒映著天邊的濃厚金色。
那是一位白衣飄飄的真人。
他面容平靜,兩頰消瘦,兩枚鋒利如劍,深邃的眼窩中閃爍著兩點劍瞳,眉心漆黑一點,無鋒無銳。
蘇晏知道他。
兌金劍仙,凌袂。
在他視線里倒映出這白衣身影的一瞬間,天空中已經亮起圓形的、亮金色巨大光環,如同籠罩天際的巨大陣法,又如同一面光壁,閃爍在天際之中,呼嘯而來的是一道白光。
梨花颯颯,滿地生白。
不知他何時而至,也不知他因何出手,這一道劍意穿梭天際,直奔著籠罩一方的真火而去,蘇晏隔離在重重真火之后,仍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同是這一瞬間,天炔終于不再用一貫的冷臉對待他了,也不復有那監視與看管的態度,而是平等的對話,這位大真人的臉龐忽明忽暗,卻不再叫他蘇晏。
“蘇道友。”
這一聲同樣殘留在他耳中,那一枚金色令牌高高飛起,金黃到了亮白的濃厚火焰如同瀑布橫絕,那天空中的身影則如火神一般矗立,巨大的背影投下漫長的真火光影,將他的身影通通籠罩,只留下四個冰冷的字回蕩。
“各憑本事罷。”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