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敦妃猛地頓住話頭,臉上帶著一絲害怕。
小田子看著她這般模樣,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他跟隨敦妃日久,深知她并非純良之人,在吃人的后宮里掙扎求生,算計、謀劃一樣不少。
但此刻,敦妃流露出的這份源于母性的悲憫,顯得如此真實。
小田子感嘆道:“娘娘,您就是心太善了。后宮里為了權勢地位,什么事做不出來?”
“母害子、子弒父,史書上寫得還少嗎?”
“像娘娘這般,心里還保留著一份慈軟和共情的,才是真正難得。”
他也正是因此,才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追隨敦妃。
敦妃聞,唇角扯出一抹極其苦澀的弧度,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善良?呵……”
“或許是今日見了那樣的場面,終究是有些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罷了。”
小田子仔細觀察著敦妃的神色,試探著輕聲問:“那……娘娘,可要奴才以您的名義,挑些上好的補品藥材,給水溪閣送過去?”
他試圖為敦妃的情緒,找一個宣泄的出口:“全當……全當是看在皇嗣的份上?”
敦妃搖了搖頭,眼神倏然間,重新變得冷硬起來,仿佛剛才片刻的柔軟只是幻覺:“不必!”
“本宮又不是普度眾生的活菩薩,今日心中有些唏噓、感慨,不代表本宮就同情春貴人。”
“她落得今日這般下場,囂張跋扈、樹敵無數是其一;不自量力、硬要以卵擊石是其二。”
“她是福是禍,是生是死,都與本宮無關!”
敦妃像是要徹底驅散心頭那點不合時宜,足以致命的柔軟,起身時聲音恢復了平靜:“走吧,去看看阿景醒了沒有。”
“乳母說他這兩日似乎有些咳嗽,本宮得親自去看看才放心。”
小田子躬身道:“是。”
……
永壽宮內殿熏香裊裊,驅散了從長春宮帶回來的血腥氣。
璇妃跟著沈知念進來后,臉上依舊帶著未散的驚悸和困惑。
她接過芙蕖遞來的溫茶,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皇貴妃姐姐……今日之事,臣妾總覺得……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蹊蹺……”
“宮道日日有人打掃,怎會偏偏在那個時候出現薄冰、青苔?又怎會偏偏是春貴人經過時摔了?”
“這也太巧了些……”
璇妃的心思不算頂尖聰慧,但久居深宮,對“意外”二字總存著本能的懷疑。
沈知念抬眸看了璇妃一眼,并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緩緩撥弄著茶盞中的浮葉。
璇妃的敏銳,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沈知念沉吟片刻,覺得此事倒也不必全然瞞著璇妃,日后或許還需她在一旁幫襯、留意。
沈知念放下茶盞,聲音平靜無波,卻拋出了一個足以讓璇妃驚訝不已的猜測:“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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