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素素心里還藏著更深的顧慮。
原本她想著,女兒日后沒了娘,好歹還有爹能夠依靠,哪怕這個爹偏心涼薄。
但如今,她已經徹底放棄了這個念頭。
只慶幸自己現在被封了二品誥命夫人,身份尊貴,身子也有些許的好轉。
她撐得久一日,就能多護女兒一日。
謝窈反握住母親的手:“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母親放心吧,這回門宴,我已經有了安排。”
許素素不疑有他,但看了看忍冬,又擰起眉頭。
“你嫁入王府,怎能只帶忍冬一個人?今日就把蒲葦也帶回蕭家,我這兒哪用得著這么多人伺候。”
謝窈留下蒲葦,事先并沒有告訴許素素。
許素素大婚第二天發現后,心里擔心女兒在王府的處境,已經急得兩天都寢食難安。
謝窈見母親神情十分嚴肅,莞爾一笑,沒跟她爭辯:“好,我帶蒲葦走。”
她漆黑的鳳眸閃過一抹幽光,眼神堅定而認真:“也帶母親走,今日之后,母親就再也不用擔心這些,也不必留在這里了。”
許素素雙眸一顫:“阿窈,你要做什么?!”
“母親先別急。”
謝窈吩咐棠心守好屋門,屋內只剩下她,許素素和忍冬三人。
是時候,該告訴母親真相了。
“母親,前幾日我讓七兩轉告您的話,并不是在哄騙您。”她說道。
許素素愣了一會兒,才輕嘆一聲:“你此前不是已經讓忍冬給我把過脈,平肺膏我也一直用著,阿窈,不必再白費力氣,我知道自己的身子。”
謝窈卻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那母親可知道,你根本不是肺癆加重,而是中了毒!”
“中毒?”
許素素驟然失聲,猛地站起身,隨即搖了搖頭。
“不,不可能,阿窈,”她聲音低啞了幾分,“除了謝明安請來的大夫,這些年,我也尋過許多人看,宮里的御醫都請過,沒人說是中毒,還有那日,給靖北王看診的周御醫也給我把過脈,同樣說是肺癆。”
“周御醫的醫術,連勝濟堂的黃大夫都不如。”
忍冬開了口。
“夫人難道忘了文昌伯所中的曼陀散?這種毒早年本是宮中止痛藥物,無色無味,若控制劑量,就是慢性毒藥,中毒者會以為自己是自身病情加重,正因如此,曼陀散才被禁用,由藥列為毒。”
“尋常大夫,連聽都沒聽說過,當然查不出來。”
許素素渾身發冷,瞬間想起那日吐血的謝明安。
“你是說……下毒的人是孫馨蘭?”
謝窈看著她,緩緩開口:“我也曾以為是孫姨娘,但如果是她,您已經中毒,她何必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鋌而走險,再給您下一次呢。”
許素素的面色一白。
謝窈從忍冬手里,拿出青瓷瓶,繼續道:
“三日前,謝家祠堂的那場大火是我放的,母親若覺得女兒大逆不道,等會兒再罵,我這么做,是為了趁亂潛進謝明安書齋,找到曼陀散的解藥。”
她說的后半句話,許素素完全沒聽進去。
什么解藥,也沒有謝窈重要。
她滿腦子都是前幾日那場火,她曾出門查看,看見那映紅了半邊夜色的大火,感嘆老天有眼,卻沒想到,是她的女兒在以身犯險!
許素素一把拉過謝窈,捧起女兒的臉,仔細盯著她的面容,忍不住指尖顫抖地撫過她的眉眼,臉頰,生怕漏掉半點傷痕。
“你怎么能這么傻……阿窈,你受傷了沒有?”
許素素聲音哽咽,眼淚不受控地掉下來,一滴接著一滴砸在謝窈手背上。
“那是你的大婚之夜啊,你怎么能做那樣危險之事,萬一受傷了怎么辦,我的女兒……”
她越說越激動,肩膀劇烈顫動。
“我的阿窈,從前受了那么多苦,我對你不好,一點也不好,你何必為我找什么解藥,我寧愿自己病死,也不希望你出事!”
謝窈看著母親,第一次,見到她哭得洶涌不止。
這個世界上,只有母親,提起她的過去,會這樣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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