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每一筆開支,王爺的爵祿,宮里的賞賜,許家與母親給她準備的嫁妝,之前王府的聘禮,也都一一清點造冊。
尤其是這些嫁妝聘禮。
王府給的聘禮本就很多,母親這邊,除了之前家中箱子里那些東珠和田產鋪面,更多的是現銀,銀元寶有千兩,金元寶和金錁子也有一箱,還有就是她僅剩的一些首飾。
至于許家,嫁妝更是扎扎實實,奢侈至極。
不說幾千兩的銀元寶,銀票,還有幾箱金錠,幾千畝良田,田莊鋪子。
僅僅是金絲楠木的八柱局腳塌,床榻頂是蜀錦織就的暗花幔帳,黃花梨嵌螺鈿的梳妝臺,妝奩,箱匣,花瓶,包括鍋碗瓢盆,就讓人眼花繚亂,應有盡有。
饒是替老夫人管了半輩子賬的羅嬤嬤,見到這樣的手筆,也在心中感嘆許家之闊,對謝窈越發恭敬盡心。
謝窈一邊理賬,一邊不動聲色地詢問:“長思,你可知道澄園?”
“奴婢聽少東家說起過,那是亂賊睿王還未封王時的私宅,被老家主買下,做了伯夫人的陪嫁,后來,文昌伯用澄園舉辦過幾次宴席。”
長思回想一番,條理清晰地回答。
“但那園子占地頗大,若要打理,花費也巨大,如今恐怕除了早年老家主準備的許管事,園內已經沒人住了。”
謝窈眼神一凜,道:“你是說,澄園的管事姓許,是外祖父的人?”
“許管事是家生的仆從,就算園內其他下人都遣散了,他也會留下看園。”長思點頭。
“他曾因文昌伯縮減園中用度,數次回許家詢問過家主,家主每次都給他撥幾百兩銀子呢,當時奴婢雖然還小,但也見過他兩面。”
“既然如此,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謝窈勾起唇角,低聲交代了些許:“你取五百兩銀票,再帶上七兩出王府一趟。”
齊嬤嬤道:“王妃,若是有事要辦,帶上王府的親衛吧,都是軍中老卒,嚇也能把人嚇死!”
謝窈想起蕭熠之早晨還說,一切事都能吩咐白術,便點頭道:“好,那就再帶兩名王府親衛。”
賬目理得差不多了,窗外太陽沉到屋檐,霞光漫進窗欞。
棠心來報:“王妃,該用晚膳了。”
謝窈剛出屋,就見羅嬤嬤領著兩名廚師,一位廚娘來到扶光院。
幾名侍女在她身后,手里端著飯菜。
羅嬤嬤道:“王妃,這兩位原是凝輝院的老廚,這位則是江州人,老夫人知道您外祖家祖籍江州,上個月就命老奴特意尋來了江州廚娘,往后,就留在扶光院了。”
謝窈道:“多謝羅嬤嬤。”
“王妃切莫多禮,都是老夫人吩咐的,老夫人還說了,王府就是您的家,若飯菜有任何不合口味,都跟廚師吩咐。”
三名廚師一齊向謝窈見禮。
羅嬤嬤又跟齊嬤嬤點了點頭,便和眾侍女一同到飯廳布了菜,這才要離開。
她原本下意識要抬起腳跨過飯廳門檻,見到已經平坦的門口,愣了一下。
來的時候未曾注意,如今看,扶光院里多了一只安靜咕咕的母雞,幾對大雁,還有……
扶光院門口,白術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王爺,在夕陽下迎面而來。
滿院霞光,落在王爺絳紅滾金長袍上,金冠墨發,衣身上的金線熠熠生輝。
輪椅平穩地滾過地面,沒有半點顛簸,也不需要鋪在門檻上的木板。
羅嬤嬤不知為何,忽然想起王爺還是靖北侯世子時,那樣意氣風發,如初升朝陽,銳不可當。
她眼眶一澀。
王府的門檻,部分在王爺受傷最初撤了,但另一部分,卻越是阻礙輪椅,越不敢拆,怕王爺多想。
只是,卻沒人敢想,王爺此前一直不踏出流霞院,或許,正因這些顛簸的門檻。
王妃拆了扶光院的門檻,未嘗不是,打開王爺那道緊閉的心門。
謝窈走上前,語氣自然:“王爺怎么來了?”
蕭熠之瞥過地上新鋪的青石板,眸色深了深。
“路過,便來陪王妃用膳。”他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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