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
謝窈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許素素走進臥房,就見謝窈蜷縮在床榻上,雙目緊閉。
枕邊,放著一個喝剩的藥碗。
久病成醫,她看得出,這藥是真的。
她呼吸微沉,顫抖地伸出手。
還沒有碰到謝窈的額頭,躺在床榻上的人就睜開眼,露出“陰謀得逞”的笑。
“母親不是不信我病了嗎,怎么來看望我了?”
許素素一愣,沒想到謝窈居然醒著。
這么說,廚房的飯食沒問題。
她又驚又喜,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女兒算計了,立即板住臉。
眨眼間,許素素又變成冷若冰霜的許夫人。
“看望你?”她冷聲道,“我只是怕你在晚香院出事,連累到我。”
“既然沒事,那明天就開始學規矩,就從《女訓》開始學起,改改你這渾身上下的毛病。”
“母親!”
謝窈根本不聽她的話,掀開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
忽明忽暗的燭光中,謝窈才發現,卸去了妝容的母親,面色比白日里更加憔悴蒼白,臉頰也凹陷著,簡直和前世燈盡油枯的自己情況相像。
她克制著哽咽,認真地問:“您告訴我,是不是孫姨娘欺辱威脅您,您害怕什么,又到底有何苦衷,才故意表現的不在乎我。”
許素素淡漠地搖頭,聲音似浸了冰:“你想多了,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體,這么多年了,一直都那樣,死不了,也怨不得旁人。至于你,自幼離了我身邊——”
她頓了頓:“早就沒什么母女情分了,何必強求親近。”
謝窈當然不信:“是嗎,若您不關心我,您今晚怎么會來到這里,不就是誤以為我吃了廚房送的飯食,中毒了嗎。”
她眼神微凜:“如果和孫姨娘無關,那就是和謝明安有關了。”
許素素厲聲斥道:“謝窈,你過分了,伯爺是你父親,你怎能直呼他的姓名,他又怎么會傷害你!”
“可是他卻傷害了您,是不是?”
謝窈輕輕地問。
她緊握著母親的手。
那雙手冷得像冰,干枯,瘦弱。
謝窈記得,母親才三十四歲,比孫姨娘還小兩歲。
年幼時,母親雖然常年患病,性子也文弱,但絕不是這般形容枯槁的模樣。
前世,謝窈被困在莊子里,謝宴想方設法才見到她。
謝宴說,母親得知她被陸慎送去鄉下莊子養病后,日日以淚洗面,身體每況愈下,脾氣也變得古怪,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理。
直到有一天,母親叫他上前,把僅剩的陪嫁莊子店鋪留給了謝窈,求他一定要見上謝窈一面。
當天夜里,許素素自盡了!
謝宴告訴她死訊的時候,母親已經走了一年。
謝窈如今猜測,母親身體本來就差,被陸慎每個月寫信咒罵,謝明安還抬妾為平妻,她的病,這才加重。
后來,母親或許是發現了信有問題,意識到女兒身陷囹圄,所以,她想用自己的死,來告訴女兒枕邊人的真實面目。
得知母親死后,謝窈才開始謀劃與陸慎和離。
許素素本想搖頭。
可是,聽到謝窈這句“他卻傷害了您”,她一滴淚奪眶而出,又被她迅速拭去,像從沒有落下過。
她緊繃著身體,怕自己露出破綻,滄桑的面容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