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風看看他,鼓起勇氣問道:“哥,我不理解,你真的是自愿的嗎,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值得。”
沈長安聲音不高,卻沒有半分猶豫,抬手指向遠處的茫茫雪野,“長風,你看這天地遼闊,并非只有一條路可走。
有人志在廟堂,有人心向江湖,有人貪慕京城繁華,有人偏愛塞外風光。
而我如今所選的這條路,是我心之所向,愛之所往,自然是千萬般值得。”
他稍作停頓,眼中掠過一絲歉疚,但那情緒很快被更深的決然所覆蓋:
“我知道我的決定,于父母而,是為不孝,但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他們的兒子。
況且我并非斬斷一切親情,棄父母于不顧,我用自己長駐邊關,換得皇上親口允諾,平西侯府的爵位世襲罔替,大鄴不亡,榮耀不減。
只要有這份榮耀在,家中嫡庶兄弟五人,足可代我支撐門楣,奉養雙親。”
他望向西邊的天際,目光再次變得悠遠:“之前的人生,我為家族,為君王,為天下蒼生而活,現在,我也是時候為自己活一回了,長風,這于我來說不是犧牲,不是遷就,而是得償所愿,你明白嗎?”
沈長風似乎明白,又似乎不太明白。
但他知道,大哥既然說出這樣的話,便是心意已決,不能更改。
他沒再往下問,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包袱,遞給沈長安:“這里面有父親的親筆信,有母親為你做的鞋子,還有二嬸三嬸她們做的吃食點心,還有小侄女送你的一包松子糖。
哥,咱們是一家人,血脈親情見不見面都割不斷,你人不回來,時常寫信回來也是一樣的,家里有我,你不要掛懷。
你既然把爵位讓給了我,我自然會替你撐起平西侯府的門楣,你就安安心心地鎮守邊關,和喜歡的人過喜歡的生活吧!”
沈長安伸手接過包袱,眼底水汽彌漫。
面對自己從小揍到大的兄弟,他不好意思掉眼淚,便扯了扯唇角,抬手在沈長風肩上重重拍了兩下,“長風,謝謝你,回去告訴母親,我只是無詔不能擅自回京,但皇上總有想我的時候。”
沈長風笑起來:“你想得美,皇上憑什么想你。”
“那可說不定。”沈長安意味深長道。
沈長風挽起韁繩,正要上馬,想到一事又對他說:“我來的時候,遇上一隊人馬,普通兵丁打扮,馬卻都是好馬,這么冷的天,他們好像并不著急趕路,感覺有點古怪,你要留意一下。”
沈長安心頭一跳,蹙眉道:“有多少人,離我們多遠,身上可帶了兵器?”
沈長風說:“帶刀,瞧著有兩三百人,離你們有三里多地,打頭的一個黑衣黑狐裘,戴著兜帽看不清臉,但氣勢很足,像是個有來頭的。”
沈長安腦海里閃過祁讓一身黑衣和徐清盞并肩立于城樓的畫面,神情不自覺變得凝重。
莫非是他舍不得放手,又追上來了?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路上遇到他們不要理會,只管走你的路,我會讓人留意的。”沈長安輕描淡寫地說道。
“好,那你自己保重。”沈長風翻身上馬,原路返回。
沈長安拎著包袱,站在原地看他,等他走遠后,便也策馬回了隊伍中。
他沒有讓人去查看后面那隊人馬,心里想著,如果不是皇上,那便與他無關,如果是皇上,早晚會見到。
果不其然,當天夜里,他就在投宿的驛站里見到了祁讓。
雪天投宿的人多,沈長安憑借自己的身份,才要到兩個相鄰的房間,一間給晚余和梨月住,一間自己住,紫蘇和梅霜只能在晚余房里打地鋪。
當他安置好母女二人,回到自己房間時,一推開門,就看到了在窗前負手而立的祁讓。
祁讓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看他,一臉的泰然自若:“朕來晚一步,沒房間了,今晚只好與你同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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