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從醫廬回到家,就忙著開購物單,指示小北小京去買送人的節禮。
又寫了封家書,告訴遠在福州的父母,自己如今正在京城過年,三兩個月后或許還要再去趟陜西,讓他們不必牽掛,自己一切安好。
帶來家書的幾名仆役已在客棧住了個把月,這次剛好把回信和年貨、禮物一并捎上返回福州。
別的都好說,就是母親林氏在家書中,提到他已滿十七,也倒成家立業的年齡了。問他有沒有心儀的對象,父母可以前去提親。若是沒有,就由家里做主,給他定一門親事。
蘇晏在回信中態度堅決地告訴父母,大丈夫建功立業是首要,不能被女色消磨了心志,至少二十歲前不考慮婚事。
他半點也不想接受包辦婚姻,打算先拖延幾年再說。
而且朝內朝外,操心的事多得去了,北漠厲兵秣馬,衛氏蠢蠢欲動,暗中還有刺客對東宮虎視眈眈,哪有空想什么娶妻生子?
再說,成親這事要是被沈柒、阿追,甚至是太子知道,會是什么反應?
他不由得浮想了一下――
阿追委屈:大人這就要給屬下找個主母,難道是嫌屬下照顧不周?
太子憤怒:好哇!本來待在東宮的時間就少,這下娶了妻,可不得日日溫柔鄉里躺,眼里更是沒有小爺了!
沈柒冷笑:娘子對女人竟還硬得起來,看來為夫調教得還不夠……
打住,什么鬼東西!蘇晏揮散了腦中亂七八糟的畫面,心虛地喘口氣,暗暗道,看來哪天得空了,最好去胭脂胡同走一趟,弄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么狀態……直的?彎的?還是橡膠棒,被外力壓著才不得已彎曲,那股力道一撤,就能筆直如初地彈回去?
蘇晏把老家仆役打發走后,一面低著頭在廊下行走,一面還在糾結自己如今撲朔迷離的性取向,魂不守舍地撞在了荊紅追身上。
他回神抬眼,見貼身侍衛一張臭臉。
“大人整整兩日不著家,去哪里了?”侍衛以下犯上地盤問,語氣雖平淡,臉色卻冷硬。
蘇晏干咳一聲,后退站穩,把手抄進袖口,端起當家老爺的架子:“大人去哪里,還要向你匯報?”
荊紅追逼近一步:“家里人都擔心得很。大人不顧念家里,也不顧念自身安危?京城街頭龍蛇混雜,萬一有人對大人不利,怎么辦?
”
“我去……訪友,并不在街頭閑逛。”
“人心隔肚皮,大人若是誤訪了一條披著人皮的豺狼,又該怎么辦?”
這么明顯的敵意,莫非他知道我去沈柒那兒了?蘇晏扯動嘴角笑了笑,“我這不是安全回家了么,又沒少塊肉。好啦阿追,別鬧脾氣了,你和沈柒不能總這么針鋒相對下去,這樣我夾在中間很為難。你也不想讓我難做,對吧?
“我知道當初他追捕你時砍了三刀,你到現在身上還留著疤,但那時他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么。再說,前幾日.你在溫泉不是給了他一劍,刺得挺深,他也沒說要報復回來。冤家宜解不宜結,就算看在我的份上,你們之間扯平了,今后別再見面就打,好伐?”
蘇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貼身侍衛能給他這個主上一點面子。
結果荊紅追的臉更黑了,咬牙問:“我那一劍刺在他大腿內側――本來是想廢他的子孫根,可惜被他錯開了些許。大人又是如何知道傷口深不深,親眼看過了,還是親手摸過了?”
蘇晏無以對,最后把周之道周知府的千古名句借用了過來:“唔……嗯……哎。”
荊紅追氣得心肝都要裂了。
滿腹惱恨與殺意,對著蘇大人卻發作不出來――蘇大人有什么錯呢,招人的模樣是父母給的,對別人的付出容易心軟和受感動是因為他天性善良。他把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投注上政務上,為國為民辦事,從未揣著風花雪月的心思去接近誰、勾引誰,反倒是那些強取豪奪的權貴總來招惹他、糾纏他。
既要清除那些垂涎大人的豺狼虎豹,又不能陷大人于左右為難的困境,更不能傷及大人的仕途前程。做不到的話,那是自己能力不足,空奉珍寶而無力守護,又怎么能怪大人在情之一字上耳軟心活呢?
退一萬步說,自己有什么資格管大人的床事,真當自己是小妾了?
荊紅追嘴角抿成一條鋒利的線,一聲不吭轉身走了。
刺兒頭醋缸子侍衛突然偃旗息鼓,不追究了,蘇晏心底反倒有些不安起來,猶豫一下,追上去。
荊紅追快步走到自己的廂房,進門,反手關門。
蘇晏把手抵在門上,訕訕地問:“你生氣啦。真生氣啦?”
荊紅追不說話,推了推門板邊沿,示意自己要獨處。
蘇大人從未在貼身侍衛這里吃過閉門羹,這下反常得令他有些不安。他從門縫里擠了半條腿進來,頗有誠意地解釋:“我和沈柒之間……關系有點復雜。他曾為我險些喪命――”
“我也曾。”
“唔,我是說,他是真把我當成世上最重要的人――”
“我也是。”
“那不一樣,我和他畢竟,呃,做過那事――”
“難道大人和屬下就沒做過那事?”荊紅追反問,想起當時的情景,耳根又沒出息地燒熱起來。
蘇晏老臉一紅:“意外的不算。你當時走火入魔,我不怪你。”
“這會兒屬下沒入魔,把大人拽上……”荊紅追打了個磕巴,但仍頑強地說下去,“拽上床,大人怪不怪我?”
蘇晏忙轉移話題:“別老提你自己,我們在說沈柒。我的意思是,兄弟也罷,其他什么也罷,反正如今這種關系,他樂意,我也能接受,就這么先處著。阿追你就別阻攔了,好不好?”
一雙冰河寒星似的眼睛盯著蘇晏看了許久,看得他頭皮有些發麻,荊紅追方才手上微使勁,把蘇晏拽進了房,砰一聲扣上門。
“侍衛也罷,其他什么也罷,反正如今這種關系,我樂意,也請大人接受,就別介意屬下的冒犯了,好不好?”
蘇晏被噎了口氣:“不是,你這人怎么聽不懂――”
“大人,屬下得罪了。”荊紅追先行謝罪,然后仗著自己內息綿長,把蘇大人抵在門板上親到差點斷氣。
蘇晏滿面潮紅,又是嗆咳,又是大口喘氣,眼里蓄滿險些窒息導致的淚水。
荊紅追臉頰比他還紅,但不是憋紅的,是羞紅的。他愧疚道:“屬下又忘了,中途要讓大人換氣,都怪我技藝生疏。不過,這回絕不會忘了,請大人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還來?你太得寸進唔――”
媽的,能不能讓本大人說句完整話?!蘇晏在心底咆哮,去他媽的冷面忠犬,去他媽的乖僻木訥,都是裝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比鬼還精,這侍衛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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