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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 第九十五章 蘇大人失蹤了

      蘇晏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充足的睡眠后,他感覺精神飽滿,連滿身淤青也沒那么疼了似的。就是身上的衣物經過水浸火烘,又在石床上壓了一整夜,已經皺得不成樣子,想必此時的自己也是形容狼狽。

      山洞里只有他一個人。蘇晏揉揉臉,剛想跳下石床,荊紅追捧著樹葉碗進來,看到他的第一眼,臉頰微微泛紅,低頭道:“大人,喝點水,我們就出發。”

      今日天晴,前夜的雨水已經蒸發,清水想必不好找。蘇晏喝了些水,端詳荊紅追的氣色,有點擔心:“你的傷……”

      “不礙事,帶大人出谷的力氣還是有的。”

      蘇晏堅持拆開纏繞在他腰間的布條,查看傷口,發現發炎癥狀更明顯了,甚至開始流出黃褐色膿水。

      “走吧,趕緊上去找個大夫,實在不行,找點消毒工具和草藥也好。”

      兩人走出洞外,順著荊紅追剛才探出的路線,向谷頂攀登。

      ――本來貼身侍衛要背著他家大人上去,但蘇晏考慮到他后腰的傷和失血過度的身體,堅決拒絕了。

      “不要背。也不要公主抱……呃,‘公主’就是個修辭詞,與我并無關系……總之困難時候拉我一把就好。”

      話是這么說,然而蘇晏還是低估了峭壁的攀爬難度,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所以全程基本上都是靠荊紅追扶持著,用凝滯不順的輕功一點點蹭上去的。

      終于登上崖頂,兩人大是松了口氣。

      休息片刻后,兩人緣著河流朝上游走,在附近的一座村子里找到了個兼職赤腳郎中的伐薪人,給荊紅追的傷口敷上去腐生肌的草藥。

      當然,蘇晏再次強調了他的“消毒”理論,先用沸水煮過的竹片制成鑷子,清理傷口內的木屑碎石。這些雜物已和皮肉粘連在一起,取出時免不了要撥開血肉黏合處,鉆心劇痛比受傷當時更甚。

      赤腳郎中操著兩人幾乎聽不懂的濃重鄉音,比劃示意要把化膿處的壞肉剜掉。

      蘇晏看看對方滿是陳年污垢的指甲縫,決定還是在對方的口述指導下親自操刀,折騰出一頭冷汗。

      荊紅追趴在木床上,側臉看他,神色柔和,眼底滿是純粹的信賴,除了偶爾咬緊牙關,額角青筋跳動幾下之外,并未露出半點畏疼之色。

      傷口比預想的更深,蘇晏前世并未接受過正規的醫療培訓,故而也不敢深入處理,剔除雜物、剜去壞死組織,把傷口用烈酒清洗一下,就敷上赤腳郎中炮制好的草藥膏。

      接下來就只剩下每日換藥和聽天由命了。但愿傷口不要被細菌感染,蘇晏在心里向上天祈禱。

      救了沈柒性命的那份土法青霉素可以算是曇花一現的奇跡,也就比古人用長綠毛的糨糊敷涂傷口先進那么一點。在成立菌種培育實驗室,研究出可以依托于這個時代科技水平的提煉方法之前,他想他再也沒可能制出第二份可以救人的青霉素了。

      赤腳郎中對荊紅追的意志力很是佩服,加之聽蘇晏說他們是逃避韃子時摔下山谷,導致盤纏遺失,不但沒索要診療費,還贈送了一大包草藥。

      蘇晏想買馬,但這個村子貧窮得很,連頭拉磨的毛驢都沒有。他們只得感謝過郎中之后,徒步前往幾十里外的橫涼子鎮。所幸行到半路,遇上幾名鹽販子,蘇晏猶豫片刻,用身上唯一值錢的火鐮換了一匹老馬和裝滿清水的一個牛皮水囊。

      荊紅追見他猶豫,便猜測這個火鐮不止是個精美飾物,還另有意義,否則依蘇大人的性子,連豫王送的價值連城的玉石西洋棋都不上心,轉手就束之高閣,何以會對一個火鐮露出不舍的神情。

      “屬下去幫大人拿回來?”他目視遠去的鹽販子,向蘇晏提議。

      蘇晏知道這個“拿”肯定不會走正當途經,搖頭苦笑:“讓你去做偷雞摸狗的事,太丟份。沒了就沒了吧,說明我和這東西沒緣分,走吧。”

      兩人同乘一匹馬,為了照顧荊紅追的傷口不敢疾馳,讓馬匹悠悠小跑著,天黑前抵達了橫涼子鎮。

      隔著幾十丈就聞到臭氣熏天,是血肉腐爛后散發出的氣味。荊紅追從衣擺處撕下所剩無幾的布料,將兩人口鼻層層覆蓋,驅馬進入鎮子。

      鎮子已成了空無一人的廢墟,遍地尸體卻不知所蹤,想必是被人處理掉了。

      在他們原本激烈戰斗的地方,不見死去的韃靼騎兵與錦衣衛的尸體。兩輛馬車也不見了,黃土路面的車轍痕跡,被之前的暴雨沖刷掉了,無法判斷車子被趕去何處。

      只大片大片的黑褐色血跡殘留在四處,陽光下散發出難聞的臭氣。

      兩人轉了一圈,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蘇晏被熏得頭昏腦漲,不得不離開鎮子。

      到了上風處,蘇晏滾鞍下馬,扶著樹連連干嘔。荊紅追給他拍背順氣,又打開水囊,喂了他幾口水。

      蘇晏好容易壓住了反胃嘔吐的感覺,喘氣道:“韃子會趕走馬車,但不會掩埋百姓尸體,應是我國人所為。這方圓十里,人煙并不稠密,百姓為生計所催無暇他顧,城

      鎮之間往來的也只有零散商賈,由此可推測,能在屠鎮后的兩天內,處理掉這么多尸體的,只有大銘軍隊。”

      荊紅追說:“或許是衛所邊軍及時趕來,救了褚淵等人。但還有個可能……”

      他沒再說下去,但蘇晏聽懂了下之意:還有個可能,褚淵等人盡數死在韃靼騎兵手下,馬車也被搶走。邊軍來遲一步,只來得及收斂遍地尸體,以免爆發瘟疫。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誰都不希望后一種可能性是事實。

      “接下來,大人有何打算?”荊紅追問。

      蘇晏略一思索,眼底乍亮:“有件事,可以間接證實褚淵他們是否還活著!走,去我前兩日墜谷之處。”

      路上他向荊紅追解釋了自己的想法――倘若邊軍及時趕到,褚淵等人死里逃生,勢必會努力搜尋他的下落,少不得要探查兩人滾下去的那處陡坡。

      荊紅追背的包袱在那里遺失。內中有圣旨、尚方劍、官印和任命文書等重要物品,褚淵也知道,在附近尋找時若是發現包袱,定會拾取,妥善保管。

      倘若包袱不見,很有可能就是被褚淵撿走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包袱滾到了河灘上,被漲洪的河水沖走了。

      但總歸是個線索。而且圣旨等物太重要,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去找找。

      兩人匆忙趕到落水處的河岸邊。

      荊紅追把蘇晏留在馬背上,自己沿著陡坡下去,過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回來,對蘇晏說道:“沒找到包袱,但我發現有個布條綁在顯眼的樹枝處。”

      蘇晏接過那根巴掌寬的絳紅色布條,翻看后,發現與前兩天褚淵穿在身上的外衣布料吻合。

      布條上有些黑色污跡,他嗅了嗅,懷疑是炭粉。

      “這應該是褚淵留下的記號。我猜他在布條上寫了字,用以告知他們的去向,也許還約定了碰面的地點,希望我們回頭尋找包袱時能看見。但當夜下過暴雨,把字跡沖散了。”蘇晏說。

      荊紅追拿過布條,翻來覆去看了半晌,也沒法辨認出原本的字跡是什么,便順著他的思路繼續道:“褚淵若是被衛所邊軍所救,又能以錦衣衛令牌說服他們前來尋找大人的話,從這陡坡下來沒找到人,應該能考慮到大人可能被河水沖走,會沿著河岸往下游尋找。”

      “但當夜大雨,河水暴漲,他們這兩日遍尋不到,也可能會誤以為我們已經葬身洪水。唉,他們往下游,我們往上游,竟沒能遇見,也不知是否在哪處岔路擦肩而過。”

      “這年頭,遠程溝通太不方便了。”蘇晏嘆口氣,情真意切地說,“我真的很想念我那支用了好幾年的老mate8。一機在手,天下我有。”

      然而沒有無線信號覆蓋,即使讓整個電子城的手機都一同穿越過來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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