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重新躺回椅子上,閉上眼睛。
“記住,這件事,要絕對保密,除了你我,我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我們和瓦剌的交易內容。”
周悍心神劇震,他終于明白了江澈的意圖。
這已經不是謀略了,這是在拿整個北方大陸的格局當棋盤。
拿兩個龐大的國家當棋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震驚和疑惑都壓進心底,只剩下絕對的服從。
“遵命!”
周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院內只剩下風吹過廊廡的嗚咽聲。
江澈沒有立刻回屋,他站在原地。
北風刮過他單薄的衣衫。
資敵,通敵,無論用哪個詞,都是足以抄家滅族的重罪。
朱棣生性多疑,雄猜之主,最恨臣下欺瞞。
將完整的計劃托盤而出,那不是奏報,是自白書。
江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必須給朱棣一個無法拒絕,甚至會龍顏大悅的理由。
一個讓他覺得,這一切盡在掌握,甚至是他本人英明神武所致的理由。
夜更深了。
江澈轉身回到書房,親自研墨,鋪開一張上好的宣紙。
筆尖飽蘸墨汁,懸于紙上,遲遲未落。
他在腦中一遍遍推演著措辭,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要經過千錘百煉。
不能有任何破綻。
不能引起絲毫懷疑。
奏報的開頭,他極盡筆墨,贊頌朱棣登基以來的文治武功。
尤其強調北伐草原的赫赫戰功,稱其神威已遠播漠北,令諸部聞風喪膽。
這馬屁拍得恰到好處,既是事實,也為后面的內容埋下伏筆。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開始匯報瓦剌的“異動”。
然后,才是核心。
江澈落筆,寫下了那個他早已想好的詞——“以舊換新”。
他寫道:瓦剌苦寒,生產凋敝,歷經戰火,連為士卒配備堪用兵甲的能力都已喪失。
阿古蘭懇求,愿以瓦剌最精銳的戰馬。
換取我大明軍中因制式更迭而淘汰下來的舊兵甲。
“陛下之神威,竟能令廢鐵換駿馬,臣,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寫到這里,江澈停下筆,輕輕吹了吹未干的墨跡。
整個奏報,他將自己的角色無限放低。
他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忠心耿耿,為君分憂,還順便發現了一個能為國庫節省開銷、增強國力的“小竅門”的能臣。
至于武裝瓦剌去攻打羅斯帝國。
那個瘋狂的,足以撬動整個大陸格局的計劃,被他完完整整地藏在了心底。
奏報里,那三千套鎧甲,五千把長刀,變成了一堆即將銷毀的破爛。
那支草原未來的雄師,變成了幾個瑟瑟發抖。
用盡一切來換取生存機會的可憐蟲。
而他江澈,只是一個忠誠的執行者。
真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讓四夷賓服的。
唯有御座上那位皇帝陛下——朱棣。
做完這一切,他將奏報仔細封好,用暗衛司的最高等級火漆封緘。
這封奏報,將以八百里加急,直抵應天府。
送到那位雄主的手中。
是生是死,是功是過,全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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