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暗衛番子如蒙大赦,立刻躬身退下。
連同朱高熾身邊的侍衛,也識趣地退出了牢房。
朱高熾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退到了門外。
但他沒有走遠,只是站在陰影里,透過柵欄的縫隙,死死盯著里面的動靜。
他倒要看看,這個江澈,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牢房里,只剩下江澈和黃子澄兩人。
江澈沒有急著開口。
他只是搬了張凳子,在黃子澄面前坐下,距離不遠不近。
黃子澄冷哼一聲,將頭扭到一邊,擺出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態。
江澈也不在意,他從懷中慢條斯理地掏出一卷卷宗,輕輕展開。
“黃大人,翰林侍讀,孔文修,你可認得?”
黃子澄的眼皮微微一跳,但依舊沒有作聲。
江澈繼續用他那平淡無波的語調念著。
“孔文修,永樂元年三月,因被揭發與白蓮教有染,滿門抄斬。”
“對外宣稱,是燕王府捕風捉影,濫殺無辜,以此打壓朝中清流。”
“但實際上,舉報孔文修勾結藩王的密信,正是經由你安插在燕王府的探子,親手交到燕王案頭的。”
“而那所謂的證據,也是你偽造的。”
“可惜啊,孔文修到死都不知道,真正想讓他死的,不是我們這些燕賊,而是他最敬重的黃大人你啊。”
“只因為,他在削藩一事上,與你意見相左。”
黃子澄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他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瞪著江澈。
“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江澈仿佛沒聽到他的辯駁,手指在卷宗上輕輕滑動,找到了下一個名字。
“御史中丞,練子寧。”
“永樂元年五月,其子在金陵城外縱馬傷人,被巡城兵馬司當場拿下,燕王大怒,下令徹查,最終查出練子寧貪贓枉法,收受巨額賄賂,被革職下獄,最終病死獄中。”
“很巧,那份記錄著練子寧貪腐的賬本,也是通過魚鳥,無意間落到了我們暗衛司的手里。”
“黃大人,你好手段啊。”
“借我們燕王府的刀,為你鏟除異己,真是……一石二鳥,高,實在是高。”
江澈每說出一個名字,每揭開一樁秘辛,黃子澄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這些事情,他做得極為隱秘。
除了天知地知,和他那個最信任的探子知曉外,絕無第三人知道!
江澈,他怎么會知道得如此詳細?
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噬咬住黃子澄的心臟。
江澈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將那卷卷宗,輕輕地,放在了黃子澄的面前。
卷宗的封皮上,赫然簽著一個名字。
正是他那個探子的真名!
下面,還按著一個鮮紅的手印。
“他招了?”
黃子澄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不,他沒招。”
江澈搖了搖頭,語氣里帶著一絲憐憫。
“這份供狀,不是我們審出來的。”
“而是我們在抓到他的時候,從他身上搜出來的。”
“這是他早就寫好的東西,似乎是準備獻給某位大人物的投名狀。”
江澈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湊到黃子澄耳邊。
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幽幽地說道:
“黃大人,你以為,你是在利用探子為陛下清除朝堂隱患,鞏固皇權?”
“你有沒有想過……”
“你所謂的清除異己,或許,本身就在陛下的算計之中?”
“那些人,究竟是你的政敵,還是陛下的心腹之患?”
“你這把刀,用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該……入鞘了?”
這幾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黃子澄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瞬間想通了一切!
根本不是他黃子澄手段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