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對鐵鉉而,是地獄般的煎熬。
他每說出一個地點,一個數字,都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割去一片。
那名文書的手很穩,筆尖在地圖上迅速游走。
將那些曾經的軍事機密,一一標記出來,變成燕軍即將揮下的屠刀。
當最后一個字落下,鐵鉉徹底虛脫。
江澈拿起那張沉甸甸的地圖。
仔細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卷好,收入懷中。
他重新看向鐵鉉,語氣恢復了最初的平淡。
“鐵大人的忠義,我會如實上報燕王殿下。”
“至于你的名聲……那就要看燕王殿下,以及天下大勢的選擇了。”
這句模棱兩可的話,讓鐵鉉剛剛沉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江澈沒有再給他追問的機會。
“來人。”他朝門外喊道。
兩名親衛立刻走了進來。
“把鐵大人請去王爺的帥帳,王爺想必等急了。”
親衛上前,解開鐵鉉腳上的繩索。
粗暴地將他從椅子上架起來,向外拖去。
鐵鉉沒有反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當他被拖到門口時,他忍不住回頭。
最后看了一眼那個站在燭光下的年輕人。
江澈依舊站在原地,后堂,重歸寂靜。
江澈獨自站立許久。
他不是勝利者,只是一個更懂得如何利用人性的劊子手。
這份功勞,太燙手。
它來自對一個忠臣名節的無情凌辱,來自對一個硬漢精神的徹底摧毀。
王爺會欣賞這份結果,但未必會欣賞這個過程。
一個能用誅心之術逼降鐵鉉的暗衛司司主,同樣也能用這種方法對付任何人。
功勞是蜜糖,也是砒霜。
江澈轉身,沒有走向那燈火通明的燕王帥帳。
而是拐入了一條通往普通營帳的僻靜小路。
朱能剛剛巡查完防務,正準備回自己的帳篷,卻在路口被人攔下。
他定睛一看,是江澈。
“江司主?”朱能有些意外。
他知道江澈去審鐵鉉了,此刻,他不應該是在王爺面前領賞嗎?
江澈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那卷羊皮地圖遞了過去。
朱能下意識接過,入手沉甸甸的。
他疑惑地展開一角,只看了一眼,瞳孔驟然收縮。
那上面熟悉的標記和詳盡的兵力數字,讓他這個宿將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這是……山東的布防圖!
“你……這是何意?”
朱能猛然抬頭,聲音都有些發緊。
“我的功勞,已經夠多了。”
“再多,不好。”
四個字,輕描淡寫,卻蘊含著驚濤駭浪。
朱能瞬間懂了。
功高震主。
自起兵以來,江澈的暗衛司屢建奇功,搜集情報,鏟除內奸,甚至策劃了幾次關鍵的奇襲。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