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沒有廢話,將那封尚未拆開的信放在輿圖上,沉聲道。
“江司主已有破濟南之策,諸位都聽一聽。”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江澈身上。
江澈上前一步,從容不迫。
他沒有去看那些戰功赫赫的將軍,而是伸出手指,點在了輿圖上濟南城的位置。
“鐵鉉此人,剛正有余,謀略不足,其人治軍,倚仗的是一股血氣之勇和朝廷大義。”
“他越是如此,便越是多疑,尤其對我軍動向,必然是草木皆兵。”
“所以,我的計劃很簡單。”
“聲東擊西。”
他手指劃向濟南東門:“我請王爺盡起大軍,陳兵東門之外。攻城器械盡出,晝夜不息,做出不破城不罷休的決死姿態。”
朱能眉頭一挑:“佯攻?鐵鉉不是傻子,他麾下還有盛庸舊部,不會輕易上當。”
“沒錯,所以佯攻必須變成強攻。”
江澈的語調沒有絲毫波動。
“要打得真,打得狠。甚至要付出一些傷亡,讓鐵鉉相信,我軍的主攻方向,就是東門。”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將。
“他會將所有精銳,所有能調動的兵力,全部壓在東門城墻上。甚至他本人,也會親臨城頭督戰。”
“如此一來……”
江澈的手指,重重地敲在了輿圖的另一端。
“西門,便空了。”
張玉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終于泛起一絲波瀾。
“西門守將是誰?”
“李景。”江澈吐出這個名字。
帳內一片寂靜。
李景,原南軍都督,盛庸的副將。
在盛庸被擒后,被鐵鉉委以重任。
這個名字,在燕軍眾將耳中,代表的是敵人。
張玉花白的眉毛擰成一個疙瘩,他沉聲開口,語氣帶著質疑。
“江司主,恕末將直。李景是南軍宿將,深受建文帝信重,鐵鉉更是將西門防務全權交托,將成敗關鍵,系于一降將之手,此舉是否太過兇險?”
“若此人詐降,在西門設下埋伏,我軍精銳一旦入城,豈非自投羅網?”
他的話,問出了所有武將的心聲。
戰場之上,他們相信自己手中的刀,相信身邊的袍澤,唯獨不信敵人的善意。
用一個敵軍將領做內應,這在他們看來,與賭博無異。
朱能也甕聲甕氣地說道。
“張將軍所極是。萬一有變,我軍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唯有朱棣,依舊不動聲色。
但他那微瞇的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江澈。
江澈也不客氣,雖說現在他已經證明了自己,但是有些時候,還是要聽勸的。
但聽勸歸聽勸,該說還是要說的。
“諸位將軍的擔憂,我明白。”
“各位信不過李景,我也信不過。”
他環視眾人,一字一句道:“我信的,不是他的人品,而是他的恐懼。”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帛書,輕輕放在輿圖上。
“李景在京中的家眷,包括他最寵愛的小妾和剛滿三歲的幼子,其所有詳細住址、日常出入的路線,全在這里。”
“還有他這些年暗中結交朝臣、收受賄賂、倒賣軍械的所有賬本和書信原件的存放地點,也在這里。”
他抬起眼,目光清冷。
“這些東西,我已經派人透露給了鐵鉉的親信。我也派人提醒了李景,告訴他,他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江澈說到這里,看向了在場的所有人。
這一刻,所有人只感覺腦海中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江澈,是不是也摸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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