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庸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調轉馬頭,狠狠一鞭抽在馬股上。
戰馬吃痛,長嘶一聲,向著他預想中的“生路”——青楓隘口方向,狂奔而去。
“將軍跑了!”
“主帥跑了!”
帥旗的倒下,和主帥的逃跑,成了壓垮南軍士氣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還想抵抗的親衛們,瞬間崩潰。
整個南軍陣線,徹底土崩瓦解,化作了一場毫無秩序的大潰敗。
江澈站在原地,沒有去追。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盛庸狼狽逃竄的背影,眼神幽深。
去吧。
去青楓隘口。
朱高煦已經等候你多時了。
亡命奔逃。
這是盛庸腦中唯一的念頭。
風聲在耳邊呼嘯,混雜著身后殘存親衛粗重的喘息和馬蹄的凌亂雜音。
他不敢回頭。
盛庸手中的馬鞭,早已被鮮血和汗水浸透,一次又一次,狠狠抽在馬臀上。
青楓隘口,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賭江澈年輕,賭他貪功冒進,會一頭扎進自己布下的陷阱。
可那家伙,竟然恐怖如斯!
正面戰場,自己的大軍,竟然被他率領的區區數百人鑿穿了中軍。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現在,他只能賭另一件事。
賭燕王朱棣的主力來不及反應,賭那位高陽郡王朱高煦。
還被自己先前派出的疑兵牢牢牽制在另一側。
只要能沖進青楓隘口,就能擺脫追兵,重整旗鼓。
隘口那狹長的輪廓,終于出現在視野盡頭。
盛庸的心臟狂跳不止。
隘口靜悄悄的,仿佛一座通往生天的門戶,正為他敞開。
一股狂喜瞬間沖垮了盛庸心中所有的恐懼和絕望。
他幾乎要放聲大笑。
“快!全軍沖進去!沖過去就安全了!”
殘余的數百親衛,看到主帥如此篤定。
也爆發出劫后余生的慶幸,緊隨其后,涌入那條狹長的生命通道。
隘口幽深,兩側是陡峭的山壁,怪石嶙峋,林木森森。
馬蹄踏在碎石路上,發出清脆的回響。
盛庸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就在他們進入隘口腹地,隊伍被拉成一條長蛇的瞬間。
“嗚—”
一聲低沉而壓抑的號角,突然從頭頂的山林中響起。
那聲音,仿佛是地獄的召喚。
盛庸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
他猛然抬頭。
只見兩側的山壁之上,密密麻麻,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張弓搭箭的冰冷面孔。
為首一人,身形魁梧,金盔金甲,在午后的陽光下刺眼奪目。
朱高煦!
盛庸的腦子“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殺!”
朱高煦咧開嘴,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手中長刀猛然向下一揮。
無數燕軍精銳,如同下山的猛虎,從兩側高處俯沖而下。
他們是騎兵!
等待多時的、以逸待勞的精銳鐵騎!
“轟隆隆!”
還沒等盛庸的親衛反應過來。
隘口的前后兩端,巨大的滾木和擂石便被推下。
巨石砸落,煙塵四起,徹底封死了他們所有的退路。
這里不是生路。
這里是一座精心為他準備的墳墓!
盛庸手腳冰涼,渾身血液仿佛都已凍結。
他眼睜睜看著,那些剛剛還慶幸逃出生天的親衛,被從天而降的燕軍鐵騎輕易沖垮、分割、碾碎。
鋒利的馬刀揮過,帶起一蓬蓬血霧。
慘叫聲,兵刃碰撞聲,戰馬的悲鳴聲,在狹長的隘口中回蕩,譜成一曲絕望的樂章。
“結陣!結圓陣!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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