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書房。
江澈看著鄭玄遞上的呈書,沒有立刻打開,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位須發皆白的老人。
“鄭公,你找我,是為了公學之事吧。”
鄭玄心中一凜,沒想到王爺竟已洞悉一切。
他躬身一揖,沉聲道:“王爺圣明。老臣與同僚,確有一事相求。”
“你說。”
“王爺推行公學,開民智,強國本,此乃萬世之功,我等感佩萬分。”
鄭玄先是恭維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然,學問之道,猶如樹木,格物、算學等,乃是枝葉,而圣人經義,才是根本。”
“若無根本,枝葉再繁茂,亦不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老臣懇請王爺,能在公學課程中,加入經義之學。”
“不求多,每日只需一兩個時辰,讓孩子們誦讀經典,明白何為仁,何為義,何為禮。如此,方能培養出既有才干,又有德行的國之棟梁。”
鄭玄說得懇切無比,說完,便深深地拜了下去。
書房內一片寂靜。
許久,江澈才緩緩開口,“鄭公,你的忠心,我明白。你對圣人學問的尊崇,我也理解。”
江澈站起身,走到鄭玄面前,親自將他扶起。
鄭玄渾身一震,抬起頭,不解地看著江澈。
“經義,乃是學問之一種,而非學問之全部。”
江澈的聲音變得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利劍。
“它在過去的千年里,或許是根本。但在我華夏,在這個新世界,它不是!”
“我問你,誦讀經義,能讓我們的鋼鐵產量翻倍嗎?”
“不能。”鄭玄下意識地回答。
“我再問你,宣講仁義,能讓我們的戰艦炮火更猛,射程更遠嗎?”
“……亦不能。”
“那它能讓我們的糧食增產,讓百姓不再挨餓?能讓我們造出比大力神一號更強的機器,將人力從繁重的勞動中解放出來嗎?”
江澈一連三問,問得鄭玄啞口無,臉色煞白。
“都不能!”
江澈替他回答了,聲音冷冽如冰。
“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教人安分守己,固守成規!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安分守己!”
“我啟明之志,在于開民智,強國力!在于培養出成千上萬懂得計算、懂得格物、懂得如何用雙手去改造世界的工程師、科學家、技術工匠!”
“而不是培養出一群只會引經據典,空談誤國,皓首窮經的腐儒!”
江澈的目光如刀,直刺鄭玄的內心。
“鄭公,我讓你等編譯古籍,是因為我尊重華夏的文化傳承。”
“這份功勞,足以讓你們名留青史,功在千秋。”
“但是!”
“如果你們想用舊學的框格,來束縛這個嶄新的世界;想用過去的規矩,來定義帝國的未來……那么,你們,就是帝國的敵人!”
帝國之敵四個字,如同四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鄭玄的心上。
他瞬間面無人色,身體一晃,險些栽倒在地。
眼前的這位君主,對他和他的學問,沒有絲毫的妥協余地。
他們之間隔著的,不是一場辯論,而是一個無法逾越的時代鴻溝。
順之,則為文化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