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五日之后,當他的船隊還在山東境內緩慢航行時。
一隊快馬從北方疾馳而來,帶來了攝政王江澈的問候。
應天府,皇宮,武英殿。
當朱瞻基風塵仆仆地趕回京城時。
他甚至來不及換下常服,便被內侍急匆匆地請到了這里。
殿中央,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五十個巨大的紅木箱子。
箱子沒有上鎖,其中二十五個敞開著,里面金燦燦的光芒。
那是被重新熔鑄、規格統一的金磚,每一塊都印著華夏二字的戳記。
另外二十五個箱子里,裝的卻不是金銀,而是一些奇特的物產。
一筐筐金黃色的顆粒狀作物,和一袋袋沾著新鮮泥土的塊莖。
“陛下,這是……攝政王派人八百里加急,從天津送來的。”
隨駕的老太監王瑾,聲音都在發顫,“說是給陛下的貢品。”
朱瞻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些金磚。
“貢品?”
“這天下,都是朱家的,他江澈,用我朱家的東西,來獻給朕這個朱家天子?”
“陛下息怒!”
陳衍等一眾剛剛回京的臣子,連忙跪了一地。
陳衍更是痛心疾首地叩首道:“陛下!此乃奇恥大辱!江澈此舉,名為進貢,實為炫耀!他是在向滿朝文武,向天下人展示他的功績與財富!他這是要將陛下的天子威嚴,踩在腳下啊!此等禮物,萬萬不可收!”
“對!不能收!否則我大明朝廷的臉面何在?”
另一位御史也慷慨激昂地附和。
朱瞻基沒有理會他們,他緩緩走下臺階,來到那些箱子前。
他隨手拿起一塊金磚,隨后又走到另一邊,捻起幾粒飽滿的玉米粒。
“王瑾。”他頭也不回地問道。
“奴才在。”
“信呢?他派人送東西來,總該有封信吧?”
“有,有!”
王瑾連忙從袖中取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信函,雙手奉上。
信封上,只有“陛下親啟”四個字,沒有署名,卻比任何署名都更具分量。
朱瞻基拆開信,信紙上的內容并不多,他一目十行地看完,臉上的表情,卻從最初的憤怒,漸漸變得復雜、茫然,甚至有一絲不可思議的動搖。
“念。”
他將信紙遞給了王瑾。
王瑾戰戰兢兢地接過,清了清嗓子,用盡量平穩的語調念道。
“陛下親啟。臣遠航萬里,幸不辱命。今于新大陸,獲黃金百萬,物產無數。此五十箱,不過九牛一毫,聊表臣子之心意,為陛下充盈內帑,另有二物,名曰玉米、土豆,不擇地力,畝產勝稻麥數倍,可解天下萬民之饑饉,此等祥瑞,乃上天賜予大明,自當由天子親獻于太廟,上告列祖列宗,下安黎民之心,臣,江澈,頓首。”
信,念完了。
整個武英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陳衍等原本還在群情激奮的舊派文臣,此刻全都愣住了。
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封信寫得如此滴水不漏。
通篇自稱為“臣”,姿態放得極低。
將金銀說成是聊表心意,是給皇帝充實私人腰包的。
最厲害的,是那句由天子親獻于太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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