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先生!”
他們并不知道江澈的真實身份,只知道這位先生,是書院的創辦者,是給予他們新生的人。
江澈的目光從他們臉上逐一掃過。
這些年輕人,大多出身寒微,有些甚至是從死人堆里刨出來的孤兒。
但此刻,他們站在這里,眼中沒有卑微與怯懦,只有一種被知識浸潤后的自信與銳氣。
“王山長,你教得很好。”江澈由衷贊了一句。
他走到一張桌前,上面用木炭畫著復雜的幾何圖形,旁邊還羅列著一長串的算式。
“這是在做什么?”
一名身材高瘦,眼神靈動的學子立刻出列,躬身回答。
“回先生,我們在推演一種新的拋石機基座結構,以求用最省力的杠桿,達到最遠的射程。”
“哦?”江澈來了興趣,“那邊的呢?”
他指向另一張桌上一個類似水車,卻又復雜許多的器械模型。
另一名皮膚黝黑,雙手布滿老繭的學子答道。
“先生,我們在嘗試利用水力驅動多軸傳動,理論上,一臺水車可以同時帶動五架紡紗機,或三座鍛錘。”
江澈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他轉過身,面對著這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經義,你們也學了?”
“學了。”眾人齊聲回答。
“好。”
江澈踱了兩步,“那我便考考你們。”
他頓住腳步,目光鎖定在最初回答問題的那個高瘦學子身上。
“你叫什么?”
“學生,方仲永。”
方仲永?
江澈眉梢一挑,倒是個能成大事的名字。
“方仲永,我問你。《孟子·梁惠王上》有云:‘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此話何解?你以為,當今之世,此法可行否?”
這是一個最基礎不過的經義題目,任何一個讀過幾天書的童生都能答上來。
方仲永卻并未立刻回答,他思索了片刻,才朗聲道。
“回先生。孟子之,乃是描述上古先王仁政下的小農之景。其核心,在于自給自足。然,學生以為,此法于當世,非但不可行,反而是取亂之道!”
此一出,王正明臉色微變,其余學子也面露驚詫。
否定圣人之,好大的膽子!
江澈卻面無表情,只是吐出一個字:“沒事,你說就行。”
“是!”
方仲永像是受到了鼓舞,聲音也高亢起來,“一家一戶,五畝之宅,所產之絲,僅夠一家所用。看似安穩,實則脆弱不堪!一遇天災,蠶死桑毀,便是家破人亡之局!此其一。”
“其二,生產之物,僅供自用,貨物不通,則百業不興。長此以往,國家稅賦何來?軍資何來?百姓看似得了小利,國家卻失了根基,一旦外敵來犯,何以抵擋?”
說完之后,方仲永忍不住抬頭看向了江澈,畢竟他不傻,自然明白眼前的這位才是主要的人物。
見此一幕,江澈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學生以為,善政者,當聚零為整!設大工坊,集萬千蠶農之桑,匯百家織婦之手。以水力為驅,以新式織機為器,晝夜不息!所產之絲帛,十倍于孟子之法!非但可使天下人皆有衣穿,更可遠銷海外,換回真金白銀,充盈國庫!這,才是富國強兵的正道!”
一番話說完,整個格物堂內,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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