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蘭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身為草原女王的權威,正在被那些新興的商貿勢力一點點蠶食。
而今天,當她看到利巴多等人振臂高呼,這些人,已經有了能與王庭分庭抗禮的力量。
江澈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將她散落在肩頭的發辮捋到耳后。
“阿古蘭,你看錯了。”
“他們不是在架空你,他們是在向我表忠心。”
“向你表忠心?”
阿古蘭完全無法理解,雖說江澈是天可汗,可問題是現在是她在執掌王庭。
可以說江澈不在,她就是草原上唯一的老大。
“沒錯。”
“利巴多這種人,靠著我的政策發家,他的財富和地位,都建立在我制定的規則之上,他比任何人都害怕規則被改變。”
“他今天帶頭擁立源兒,不是為了挑戰你的權威,恰恰相反,他是感受到了威脅,來向我求援的。”
阿古蘭徹底愣住了。
江澈繼續道:“能威脅到他的,不是你,也不是草原上任何一個舊部落。而是……”
他頓了頓,吐出兩個字。
“朝廷。”
“朱高熾登基,北方的政策一日三變,要不是我攔著,那些人怕是早就將手伸到草原了。”
“不過你應該也可以注意到,那些從太原過來的老商隊,最近不好過了吧?反倒是許多從南京直接過來的新商隊,拿著朝廷的勘合,越來越勢大,對嗎?”
阿古蘭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些情報,她也是最近才從紛亂的卷宗里,勉強整理出一點頭緒。
“所以,利巴多急了,他要向我證明,擁立源兒,就是在告訴我,他愿意把整個部落的未來,都綁在我的戰車上。”
江澈轉回頭,重新看向自己的妻子。
“你遇到的難題,不是什么貿易糾紛,也不是什么部落矛盾。”
“是我的仗,已經打到你的草原上來了。”
江澈的話語,震碎了她身為草原女王的驕傲,也敲碎了她對眼前局勢的全部認知。
阿古蘭的身體微微發顫,那不是恐懼,而是被點燃的怒火。
“我的丈夫在前方打仗,我這個做妻子的,沒有躲在后面的道理。”
“王庭的武士,草原的財富,我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
“告訴我要做什么,朱高熾想把手伸到你的地盤上,我就替你,把他的爪子剁了!”
江澈看著妻子眼中重燃的烈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這才是他的阿古蘭,那個能以女子之身統御十七部落的蒼鷹。
“夜梟。”
他只叫了一個名字,聲音不大。
帳篷的簾幕一角,一道影子仿佛從地里長出來一般。
那人穿著最普通的牧民皮襖,面容黝黑,混在人群里絕不會被多看一眼。
“司主。”
夜梟垂著頭,聲音嘶啞,像是許久未曾開口。
一旁的江源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卻被阿古蘭不動聲色地攬進懷里。
江澈沒有看夜梟,目光依舊落在妻子決然的臉上,口中的命令卻清晰無比。
“第一,傳我的話給利巴多。”
“就說,我很高興看到源兒得到大家的喜愛,為了慶祝,也為了祈求長生天庇佑,我準許他以源兒的名義,在王庭舉辦一場那達慕大會,規模要最大,彩頭要最重,廣邀草原各部,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