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群文官,他們捍衛的“祖制”。
不過是維護自身權力的工具。一個不受控制的軍功親王,是他們天然的敵人。
朱高煦的性格,他太清楚了。
剛烈、沖動,受不得半點委屈。
此刻的漢城,那位王爺怕是已經氣得要拔刀砍人了。
若他真的鬧起來,正中太子下懷。
陛下就算再偏愛,為了穩固江山,也只能揮淚斬馬謖。
這盤棋,還沒到掀桌子的時候。
江澈轉身,走向自己的營帳,冷風灌入領口,他卻毫無所覺。
“備筆墨。”
他要寫一封信。
一封能澆滅漢王心頭邪火,并讓他反戈一擊的信。
……
高句麗,漢城。
原先的王宮,如今的都護府衙門內,一片狼藉。
“砰!”
一只名貴的青瓷茶碗被狠狠摜在地上,碎成齏粉。
朱高煦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
他手中的密報被捏成一團,紙張的邊緣幾乎要被他手心的汗水浸透。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咆哮著,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案幾。地圖、文書、盔甲散落一地。
“我為大明流血!我為父皇拓土!我麾下的將士哪個不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到頭來,就換來一句于祖制不合’?一句其心昭然若揭?!”
他的目光掃過帳下幾名心腹將領,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失望和憤怒。
“我那個好大哥!他懂什么?他除了在京城里養一身肥肉,討好那幫酸儒,他還會做什么?現在倒好,聯合外人來對付我這個親弟弟!”
“父皇……連父皇也……”
那沉默,比任何斥責都更傷人。
張龍山作為跟隨朱高煦多年的將領,自然明白此刻自己老大心里的苦楚。
“殿下!這鳥氣咱們不能受!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
朱高煦猛地回頭,“大不了咱們就反了?那是我爹!不是侄子!!”
張龍山也是被氣到了,可看到朱高煦這樣,吶吶不敢在。
朱高煦煩躁地來回踱步。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匆匆入內,神色古怪。
“殿下,江大人有信至。”
朱高煦動作一頓,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江澈?拿來。”
他撕開信封,抽出信紙。
開篇沒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題。
朱高煦的呼吸,隨著閱讀的深入,漸漸平復下來。
以退為進……
示之以誠……
交出民政,交出部分防務……
但,核心軍權、港口、礦場,必須牢牢抓在手里……
這……
朱高煦第一反應是荒謬。
讓他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去,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畢竟上一次江澈就是這樣,讓他交出去,可一直交他真有點收不了。
但就算如此,他還不得不聽,因為江澈在信中剖析得太透徹了。
朱棣的帝王心術,要的不是一塊封地,而是一個聽話、懂分寸、且能打的兒子。
太子巴不得你擁兵自重,坐實了你的“不臣之心”,他才能高枕無憂。
“……殿下欲成大事,當有淮陰侯之能,更需有留侯之智。逞一時之勇,匹夫所為。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朝廷要臉面,殿下便給他們臉面。讓渡無用之權,換取實在之利,此方為上策……”
朱高煦緩緩坐下,將信紙放在僅存的半張桌案上。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瘋狂推演。
如果他上疏請罪,主動要求朝廷派員接管高句麗……
父皇會怎么想?
他會看到一個知錯能改、顧全大局的兒子。
那份疑慮,會消減大半。
交出去的,是繁瑣的民政,是需要耗費無數錢糧去安撫的爛攤子。
留下的,是精銳的嫡系部隊,是日進斗金的港口貿易,是蘊藏著無盡財富的礦山。
虛名給了朝廷,實利留給自己。
高!實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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