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是陷阱。
可那個南人如果真想殺他,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把這份地圖,連同他巴圖的野心,一同交給馬哈木,就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更像是一個考驗。
考驗他的膽魄。
如果他連風嘯峽谷都不敢闖,又有什么資格去圖謀整個瓦剌的王座?
“他會帶多少人?”巴圖問阿古蘭。
阿古蘭垂首道:“沒說,只說他會在那里等您。”
巴圖沉默了許久,帳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去!”
“召集我最精銳的狼崽子!五十個!我要親眼看看,這個南人究竟是神是鬼!”
第二天午時,風嘯峽谷。
狂風在狹長的谷道中穿行,刮在人臉上,如同刀割。
巴圖和他麾下五十名最悍勇的戰士,騎著神駿的草原馬,停在了峽谷入口。
五十人,五十匹馬,卻安靜得像一片石林。
每個人都身披重甲,手持利刃。
巴圖勒住韁繩,做了個手勢。
兩名斥候如貍貓般悄無聲息地潛入峽谷深處。
過了約莫一刻鐘,又如鬼魅般返回。
其中一名斥候臉上帶著極度困惑的表情,湊到巴圖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報告:
“首領……里面……里面有人在煮茶。”
“什么?”巴圖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身邊,只有四個人,看起來像下人。”
巴圖的瞳孔猛然收縮。
他感覺一股血氣直沖頭頂,握著馬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進去!”
五十騎如一道鋼鐵洪流,涌入狹窄的谷道。
馬蹄踏在碎石上,回蕩在山谷間,更添幾分肅殺。
當他們轉過一個彎道,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見峽谷中央,一塊相對平坦的空地上。
果然擺著一張矮幾,一爐紅泥小火爐上,紫砂壺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一個身穿月白色錦袍的年輕男人。
正姿態閑適地坐在那里,手里把玩著兩個溫潤的玉膽。
他的身后,只站著四個穿著樸素的隨從,垂手而立。
五十名殺氣騰騰的瓦剌精銳,將這個小小的茶席圍得水泄不通。
巴圖翻身下馬,沉重的馬靴踩在地上。
他一步步走向那個南人,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對方完全籠罩。
“你,就是那個商人?”
巴圖的聲音粗糲,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
江澈沒有起身,只是伸手指了指對面的空位。
“我叫江澈,巴圖首領坐吧,風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這副從容不迫的姿態,比任何聲色俱厲的威脅,都更讓巴圖感到心悸。
他沒有坐下,而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江澈。
“你這個玩笑,很危險。”
江澈笑了笑,拿起滾燙的茶壺,為對面的空杯斟滿一杯澄黃的茶水。
裊裊升起的茶香中,他慢悠悠地說道:“越是危險,彩頭才越大,不是么?否則,首領你又怎么會帶著你最精銳的勇士,來到這個地方?”
他將茶杯輕輕推向巴圖的方向。
“首領,請,再不喝,茶就涼了。”
巴圖的目光掃過江澈那幾個看似毫無威脅的隨從,又抬頭看了看兩側寂靜無聲的懸崖。
他心中的警鈴響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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