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壓著心頭的狂躁,拿起那卷羊皮紙。
當他緩緩展開羊皮紙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份地圖。
一份精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圖。
地圖的中心,赫然是馬哈木的金帳汗國!
山川、河流、草場、營地……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無比。
他甚至在上面找到了自己部落去年冬天新建的一個秘密哨站!
繪制這張地圖的人,對這片草原的了解,甚至超過了他自己!
他的目光,被地圖上幾個用朱砂標注出的紅色記號死死吸住。
一個,是位于黑水河西岸的一處隱秘山谷。
地圖上標注著:馬哈木私儲糧倉,存糧可供三萬大軍一月之用。
巴圖的后心竄起一股涼氣。
他一直懷疑馬哈木藏了私貨,卻始終找不到證據。
這個南人,不僅知道,還標得如此精確!
另一個記號,更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從一片被稱為狼牙澗的亂石灘穿過,繞開了所有明面上的崗哨和巡邏路線,直插金帳后方。
紅線的終點,標注著三個字:家眷營。
那里,住著馬哈木所有的妻妾和子嗣。
一個計劃,一個狠毒、周密、不留任何余地的計劃,在他腦中轟然成型。
只要馬哈木的主力被黃子澄那個蠢貨引誘南下。
他巴圖,就可以親率一支精銳,沿著這條鬼神莫測的小路,直搗黃龍!
斷其糧草,擒其家眷!
到那時,遠在南境的馬哈木就是一頭沒了爪牙,沒了巢穴的孤狼。
整個瓦剌的權柄,將唾手可得!
這個誘惑太大了。
大到讓他忘記了憤怒,忘記了警惕,只剩下一種被巨大獵物砸中的眩暈和狂喜。
但緊隨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
他不僅僅是知道馬哈木在想什么,他甚至連自己,巴圖,都算計進去了。
他遞過來的不是一個建議,而是一把已經開刃的刀。
他甚至把握刀的手法,捅刺的角度,都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巴圖抬起頭,再次望向阿古蘭。
此刻,他眼中的這個女人,已經徹底變了。
她不再是那個被拋棄的可憐蟲,也不是一個膽大包天的說客。
她是一個來自深淵的使者,帶來了魔鬼的契約。
而那個大明商人,就是藏在契約背后的魔鬼。
巴圖緩緩將地圖卷起,他臉上的暴戾和兇殘已經褪去。
他從主位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阿古蘭面前。
阿古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受到,巴圖身上的氣息變了。
“這個人,他在哪里?”
“我要親自見他。”
阿古蘭知道,此刻自己任何一絲的怯懦。
都會讓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平衡瞬間崩塌。
她微微欠身,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此事,并非我能做主。我必須回去稟報,由他來定奪。”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施壓,提醒巴圖。
他要見的,是一個能將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物,而她,不過是一個傳聲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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