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燭火搖曳。
小翠和承煜早已在各自的房中安睡,整個小院只剩下夏蟲的鳴叫,和臥房內絮絮的低語聲。
李寶兒卸下了釵環,青絲如瀑般披散下來,靠在蕭謹肩頭。她身上還帶著沐浴后淡淡的皂角清香,與蕭謹書卷墨香的氣息交融在一起。
“這次回去,感覺真的不一樣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又透著興奮,“村里路修寬了,好多人家都起了新屋。王嬸家你還記得嗎?她兒子靠著官府新貸的款子,包了片山坡種果樹,日子紅火多了。鄉親們都說,新政攤下來的賦稅確實輕省了些,臉上都有了笑模樣。”
蕭謹攬著她的肩,靜靜聽著,指尖無意識地繞著她一縷發絲。他能感受到她話語里的欣慰。
“我還順便在老家那邊做了幾天義診,”李寶兒側過頭,眼里閃著光,“用的是咱們慧養堂的名號,也提了謹燁的醫館。那邊缺醫少藥,鄉親們感激得不得了。我想著,這樣既能幫到人,也能幫謹燁把名聲傳遠些,總歸是好事。”
提到弟弟,蕭謹的手臂微微收緊,低聲道:“辛苦你了,寶兒。娘知道了,定要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有什么,”李寶兒輕笑,往他懷里靠了靠,思緒似乎飄遠了,“看著那些鄉親,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咱們剛成親那會兒了。
你還在書院苦熬,咱們住的那個小院子,下雨天還漏雨。你怕我跟著你吃苦,我卻只覺得,能和你一起把慧養堂從無到有地建起來,心里是滿的。”
蕭謹低頭,下頜輕輕蹭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溫柔:“那時候,你白日里坐診,晚上還要對著燈整理醫案,比我還辛苦。”
“可現在想想,都是甜的。”李寶兒語氣微頓,帶了點俏皮,“哎,你猜我回來路上遇見什么趣事?
在一個小鎮歇腳,碰到個走江湖賣藝的,非要說我骨骼清奇,要收我為徒傳授他的‘絕世醫術’,被我拿出銀針在他面前晃了晃,嚇得他連連擺手,逗得俊寶他們笑了一路。”
她說著便笑起來,蕭謹也能想象那畫面,唇角揚起。但李寶兒笑聲漸歇,語氣稍稍沉了些:“也有險的。過一段山路遇上了塌方,前頭的路堵死了,我們只好繞道,多走了兩天。夜里在荒村借宿,總覺得外面有動靜,王武和趙流輪流守著,幾乎一夜沒合眼。”
她說得輕描淡寫,蕭謹的心卻揪了一下。他將她摟得更緊,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以后……若非必要,還是少走遠路。或者,多帶些人手。怪我沒有及時派人去接你們,想想都有點后怕啊。”
李寶兒在他懷里抬起頭,就著昏黃的燭光看他微蹙的眉頭,伸手輕輕撫平:“知道啦。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回到了你身邊。”
她不再說話,只安靜地依偎著他。窗外月色朦朧,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親密無間。
蕭謹感受著懷中真實的溫度和重量,那顆因她遠行而始終懸著的心,終于徹底落回了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