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尊令!”小內侍領命而去。
翌日,未時初刻,木蘭營。
方正化已先到一步,他只穿了一身簡單的靛藍常服,負手立于校場邊。
“怎的今日又來了?”曹化淳坐在一旁。
“回義父的話,是我想起許久沒見公主和鄭森武藝進展,這才來考校。”方正化躬身回道。
曹化淳年紀大了,精神不濟,聞只點了點頭,看著方正化的模樣,心想自己也該告老還鄉,這些事務,方正化也都能擔得起來了。
很快,坤興一身勁裝和鄭森并肩而來,身后還跟著前來瞧熱鬧的幾個女兵。
“見過公主!”
“學生見過師父!”
各自見完了禮,方正化打量了一下鄭森,笑著道:“精氣神不錯,觀政之余,功夫沒落下便好。”
“我也好久沒見著他了,聽說他忙得很,過些日子是不是得去三門峽?”坤興態度自然大方,并無尋常閨閣女子的忸怩。
鄭森頷首,“對,同宋大人一同前去,開山初段已選定,這次就開始動工,宋大人不放心,要親自盯著,我求了好幾日,才允他帶著我一同去。”
本來,他該去財政部觀政了,但他哪里肯錯過開隧這種大事,想著宋大人要不答應,他就入宮去求陛下!
鄭森的語氣間滿是興奮,坤興眼睛明亮,含笑看著他滔滔不絕,方正化站在一旁,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不住打轉。
曹化淳行禮后重新坐了下來,只不過此時,他眼眸看著三人,心念不由微微一動。
再看方正化時,唇邊揚起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遂即閉上了眼睛。
陽光正好!
年輕,也正好!
“好了,這些事稍后再說,今日是想看看你們二人的功夫長進,今日天氣也不錯,便讓為師看看,你們這些時日是進益了,還是懈怠了,去,去取木刀木槍來!”
早有準備的小內侍捧上練習用的器械。
坤興公主接過一桿木槍,在手中掂了掂,眼中躍躍欲試,“鄭森,你可小心了,在木蘭營,我可不是當年那個小丫頭了!”
鄭森也拿起一柄木刀,挽了個刀花,笑道:“殿下勇猛精進,我早有耳聞,今日正好領教。”
兩人擺開架勢,在校場中央對峙。
陽光灑在他們年輕的身上,一個英姿颯爽,一個挺拔沉穩。
方正化退開幾步,靜靜觀戰。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二人的招式往來上,實則更細致地觀察著他們的眼神、氣息,以及那在攻防交錯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細微情緒。
鄭森的刀法承襲了家學,又融合了方正化所教,沉穩狠辣之余,更多了一份堂堂正正的章法。
而坤興的槍術,則在方正化和曹化淳的教導,以及木蘭營歷練下,脫去了花俏,招招簡練實用,帶著一股不服輸的銳氣。
木刀與木槍交擊,發出清脆的噼啪聲。兩人你來我往,斗得甚是激烈。
鄭森明顯留了力,多以格擋、化解為主,偶爾反擊也掌握著分寸。
而坤興則是全力以赴,槍出如龍,逼得鄭森不得不認真應對。
幾十招后,坤興一槍疾刺,鄭森側身避過,刀背順勢在槍桿上一格一壓,借力打力,坤興只覺手中木槍一沉,險些脫手,腳下也微微一亂。
鄭森見狀,立即收刀后撤,并未趁勢進擊。
“好了!”方正化適時出聲。
坤興穩住身形,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槍,又看了看氣定神閑的鄭森,撇了撇嘴,倒也爽快,“是我輸了,你力氣比我大,經驗也老道。”
旁邊的女兵臉上露出惋惜之色,不過很快也恢復了常態,她們木蘭營又不是靠單打獨斗,靠的是戰略、是配合,是同心協力!
坤興雖然輸了,但眼中并無沮喪,“下次待你從三門峽回來再比,我一定不會這么容易讓你得手!”
鄭森收刀,“殿下槍法凌厲,我也是取巧,僥幸而已。”
方正化上前,朝坤興道:“殿下進步神速,力道、速度皆非往日可比,只是臨陣變化與力道的收放,尚需火候。”
說罷,他轉向鄭森,“你根基扎實,應對得體,但面對殿下,你是否太過謹慎了?切磋當全力以赴,亦是尊重。”
他這話意味深長,既點了鄭森,也似乎在暗示什么。
鄭森心中微凜,垂首抱拳,“師父教訓得是。”
坤興卻笑著道:“師父,他那是讓著我呢,我知道,他從小就這樣,怎么,怕將我打傷了父皇追究你?”
“自然不是,反正就是切磋...就...適可而止...”鄭森將“不希望殿下受傷”這一句給咽了下去。
看著坤興臉上那毫無芥蒂、純粹為武藝精進而高興的笑容,以及鄭森眼中那克制卻又明亮的心上光芒,方正化心中大致有了數。
又指點了幾句,方正化便以不打擾公主練兵為由,帶著鄭森離開了木蘭營。
回去的路上,他并未多,只是如尋常師長般問了問鄭森觀政的體會,對三門峽工程的回答。
鄭森一一作答,辭懇切,見解也日漸成熟。
二人在岔路口作別,鄭森回府繼續參詳三門峽工程,方正化則回了御馬監,收拾好樟木匣子和書信,命人去武英殿通傳。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