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小了說,放京債給償還能力不足的商人,雖然有抵押,可從稟報上來看,這些官員也并非一一核查抵押之物是否真實,若當真沒有抵押,這錢收不回來,朝廷一樣是虧欠。
這就是偷挪朝廷錢財,久而久之,朝廷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一些錢,豈不就這么給他們放沒了?
往大了說,這些行商被強行放了京債,若最后當真被收了房子田地鋪子等,導致積累一世甚至幾世的財富化為烏有,他們難道不會反了朝廷嗎?
真以為江南人說話軟,行事也是軟的不成?
“除唐良懿外,押入大理寺,三司會審吧!”御史全程參與了調查,最后審理自也不會落了他們。
歙縣縣令聽到是入大理寺,不由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進詔獄,要不然啊,進去了可真再難出來了。
唐良懿聽自己要被留下,更是緊張,不知道陛下留下自己是要做什么,他看著幾個縣令被錦衣衛帶走,匍匐的身體更低了些。
“起身吧!”
皇帝的話讓唐良懿懷疑起了自己耳朵,他茫然抬頭頗是不知所措,還是站他旁邊的高文采踢了他一腳,唐良懿才晃過神來,立即爬了起來。
“多謝陛下!”
朱由檢看著他這蠢笨模樣,想著大明朝到底有多少官員同唐良懿一樣,不是因為真才實干坐在這位子上,而是因為周圍盤根錯節的勢力,將他綁在了這位子上?
“你是何時擔的徽州知州?”朱由檢問道。
唐良懿一愣,陛下這問題問得著實古怪,自己履歷從吏部就能調出,何必要親自來問一問?
不過面對皇帝,唐良懿還是垂首道:“已是任了五年。”
“五年...”朱由檢點了點頭,“你是庚午年(崇禎三年)的進士,也就是說,你只用了六年時間,便從一個通判做到了知州?”
唐良懿明白皇帝為何有此一問了,冷汗又冒了出來,磕磕巴巴想要解釋,可該解釋什么?
朱由檢看著他心虛模樣,朝駱養性點了點頭,駱養性當即站了出來,翻開手中一份書冊念道:“庚午年五月,自送三十匹綢緞入江陰周府,十一月,上奏本稱昌化縣發生瘟疫未曾稟報,而昌化縣知縣孔顯,經查證,是溫體仁一黨...”
隨著駱養性的聲音,唐良懿如墜冰窟,陳年舊賬被翻了出來,樁樁件件都與當初周延儒和溫體仁的黨爭有關,自中進士那一年起,每一年他都有送禮去周延儒江陰老宅中。
也參與了打壓溫體仁一黨的不少事件,因他這份“政績”,升官自然是快。
就算后來周延儒被卸了官職,可紛雜的官員便如蜘蛛網,哪里會說斷就斷了。
再加上周延儒還需要他才朝中出力,好早日讓他回朝,他這官運,只比從前更暢通了些。
可現在,從前的春風得意化作手掌,輕輕柔柔地便掐住了他的脖子。
“陛下恕罪,臣也是不得已,周閣老―”
“朕竟然不知,如今內閣還多了一位閣老?”朱由檢聽唐良懿還喚周延儒閣老,心中更是氣憤。
“不,臣口誤,是臣被周延儒蒙蔽,但臣對大明、對陛下忠心一片,還請陛下開恩啊!”
“那就得看你自己了!”
朱由檢朝駱養性使了個眼色,駱養性當即領會,拽起唐良懿笑著道:“唐大人,有勞您去詔獄坐一坐,喝杯茶!”
“詔...詔獄?”唐良懿聽到這兩個字面色慘白,可他尚未來得及開口求饒,便已是被錦衣衛拖了出去。
門口的高文采搖了搖頭,果真被自己猜對了,自己查的那些東西啊,洛指揮使早就命人查了個清清楚楚,也早就送到了陛下這邊。
只怕南京的馬世英幾人,很快也要來詔獄走一遭嘍!
對,還有那個心心念念惦記著回京的周延儒,這次,心愿也能了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