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命的布政使已經在走馬上任的路上,嚴狄張永料理好手頭事務,帶著幾大箱文書冊子從玉城出發,于除夕前一日來到都尉府。
鄭端又為兩人辦了接風宴,順便提前過年了。
他這個都尉是靠真本事一步步熬上來的,未來也晉升無望,他也沒有奉承昭王的心思,席上直,明日除夕將和往年一樣,白天去營中巡視駐軍,免得大伙兒過節懈怠,晚上回私宅陪家人吃團圓飯,讓大家在都尉府隨意。
又一夜后,除夕到了。
御藥的效用確實好,陸未吟的傷一日日好起來,腰上的長刀口也開始慢慢愈合,此時已經可以由人攙扶著慢慢走一段了。
只是從那個晚上之后,她總覺得這藥抹在身上有些刺撓,也不知道是因為傷口愈合發癢,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第一次在南方過年,陸未吟坐在廳里,看著下人端著壓了紅紙的年糕甜桔走來走去,多少還是覺得有些新奇。
只是比起這個,外頭日出霧散灑下的明媚更讓她高興。
是個好天氣,今晚的燈,一定能飛得很高很高!
天色將暗未暗時,各家檐下的紅燈籠次第亮起,暈開一團團柔軟的暖光,映得青石巷陌也多了幾分溫柔。
陸未吟由蘇婧扶著來到圓桌前坐下,她一到,人就算到齊了。
軒轅璟今日穿了一身墨色銀線繡山水錦袍,往主位一站,燭火映得他眉宇間三分威儀七分溫朗,仍舊是那個清俊矜貴自成風流的昭王殿下。
舉杯,含笑望過席間,“今日除歲,本王幸與諸君共度,此間席上不論尊卑,只敘溫情。愿這杯清酒,能洗盡諸位一年塵勞。”
話畢,余光自對面清麗面容上飛快掃過,酒杯略抬一寸,敬向虛空,“亦敬山河無恙,國泰民安!”
眾人起身,舉杯應呵,“敬山河無恙,國泰民安!”
陸未吟以水代酒,一飲而盡,眉目微垂,將萬千思緒掩藏其間。
再度落座,氣氛松快下來,蘇婧熱情招呼,“嚴大人,嘗嘗這個安樂菜,看看和你們徽城老家的味道像不像。”
“張大人,這是你們海城的八寶飯,嘗嘗。”
她廚藝不佳,就不親自動手了,只私下里打聽了一下兩位大人的籍地,張羅這桌席面時讓廚房各做了幾個當地的菜色。
過年嘛,不管正不正宗,總要有點家鄉味。
最后,她用勺子舀起一顆酥丸子,趁嚴狄和張永舉杯共飲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到軒轅璟碗里,接著又舀一顆,轉身,慢慢放到女兒碗中。
“過年啦,團團圓圓,圓圓滿滿!”
遠處偶爾炸響幾聲爆竹,傳到都尉府,盡管只剩最后一絲喜慶的余音,仍為這桌異鄉的年夜飯增加了幾分熱鬧和溫暖。
與此同時,千里之遙的九重宮門內歲宴正熱。
太和殿內,一百零八道御膳鋪出江山輿圖,鱘龍筋、鹿血膏、烤駝峰……佳肴背后是疆界所至,銀箸點處皆為社稷,食一口便是吞下萬里河山。
皇帝短暫露面,受群臣三跪九叩,上演幾圈君賜臣食后離席,再轉至家宴,向太后首箸獻膳,率后妃皇子跪獻金樽,誦千秋祝詞。
將冗雜繁禮走完,皇帝已露疲態,面對滿桌珍饈,連提筷的興致都沒有,但為了應節,還是得笑著用上幾口,皇后貴妃太子,都得一一應付幾句。
宴散,容貴妃回到淑萃宮,褪下繁重宮裙,歪在軟榻上長舒口氣。
什么狗屁除歲家宴,東西沒吃幾口,累得半死。
忽然想到什么,她坐起來問道:“圣上又去盛華宮了?”
桂嬤嬤將她蹬下的鞋撿起擺好,“是。”
“哈哈,那皇后這個年可又‘舒坦’了。”
容貴妃笑得暢快,拍拍大腿又躺下去,眼睛望著墻上一束微微搖晃的紅穗,喃喃道:“人心吶,可真意思!”
將兔子拽入虎狼窩,任其被撲殺撕咬,啖盡血肉,末了再將那兔皮洗凈珍藏,時時緬懷,幻想兔子還在身邊。
兔子若有余魂在,見到這般情境,只怕是惡心得想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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